住高山上的村长听说林使臣会派人教他们种菌菇，还会赊果树的秧苗给他们，眼睛立即亮了。

种出菌菇果子后拿去换粮食，倒也不是不行。

“那好，那好，只要村里人不饿着，确实什么生计都行。”

山地百姓有着落了，但是海边的几个村长依旧苦着脸。

“林使臣，你是不晓得，我们本来也出海捕鱼的，只是隔壁小日子国的海盗，近年来是越来越无法无天，杀人抢货什么都干，我们实在没法子啊！”

林桑一怔：“小日子？”

“是啊！”

另一位渔村的村长也哭丧个脸。

“他们的船比我们好，刀也比我们快，关键是心还狠。只要看见我们的渔船，连人带船都抢回去，男子都给他们杀了，女子就成了奴隶。我们实在是——”

简直岂有此理！

“倭国人现在不是平安时期吗，怎么这样猖獗？你们陛下也不管这个事？”

一问到忌讳的话，几个村长立即不敢说了，脖子一缩，给她来了个三缄其口。

林桑看看四周，山地村长都跟孩子们签书契，学菌菇培育去了，只剩下几个海边的村长。

还有一听到倭寇横行，眼神突然犀利起来的邵战神。

“我们这里没外人了，你们大胆说就是，不会传出去。”

村长们看看四周，确实都是共受其害的同胞，林使臣自然不是外人，他们哆哆嗦嗦，也就大着胆子说了。

“是这样，我们陛下跟小日子的天皇有协议，过了哪片海域，双方就都不能再过界了。我们的人谨守约定，从来不敢过界，但是小日子的海盗不管这么多，总是冲过来抢东西。”

那人说着就眼泪汪汪。

“陛下知道了，也派军去剿过匪，可海盗们相当狡猾，高丽水师一出海，他们就藏起来，水师找不到人只好回来。”

另一个接道：“可是水师回港以后，只要我们渔船一出海，他们就又出来杀人抢货。”

林桑明白了。

“这样几次以后，你们陛下就不管了？”

一位年纪大些的村长点头又摇头。

“朝廷的说法倒不是不管，是说已经向小日子天皇递交国书。可是那边这些年听说打得厉害，没人顾得上回复高丽去的国书。”

村长说起来一脸凄苦。

“陛下就说让我们忍让着点，说两国是邦交友好的兄弟国，绝不允许我们因着一点小事，就破坏两国合约……”

“胡说八道！”林桑忍不住拍案。

“朝廷无能解决问题，竟然将人命说成小事？国家都不保护自己子民，他拿什么脸向百姓收税！”

既然话匣已经打开，几个村子也不怕了，什么实话都往外撂。

“怎么可能不收税哟？”说起来大家都是摇头。

“这两年新君继位，不光收税，还大大提高了。住在内河边的渔民十网收三网，朝廷说我们海边的渔民每日捕得更多，足足要收三网半呢！”

竟然有这样的事？把战神都听呆了。

不是说新君儒雅和善，有仁君之风吗？这是哪门子仁君，一方面不管百姓死活，一方面又黑心收重税？

邵战神的基因立刻动了。

他看了林桑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水雷！”

林桑知道他什么意思。

是啊，宋国军工厂已经研发出水雷了，这次因为要漂洋过海去到倭岛，以防万一，他们带了不少。

林桑取了一颗出来给渔民们看。

“不要紧，我们这里有专门对付强盗的武器，你们放心出海，看见倭寇过来，就朝他们丢水雷，就像这样——”

邵子武将一只废弃的木船扔到海里，林桑拉开引线，一颗水雷就跟着丢了过去。

“偏了，没打中！”

有渔民喊。

但他们很快发现不需要瞄得特别准，那一颗不怎么起眼的小圆球，扔进水中后引发的爆炸范围却相当大。

离它尚有几米的渔船立即被热浪掀到空中，然后四分五裂地落回到海面。

“哦莫哦莫——”

所有人惊悚地喊起来。

“这要是海寇在船上，岂不是也要四分五裂？”太可怕了，太振奋了！

“不止如此。”有细心的还发现，“就算没被水雷炸到，船上的海盗掀翻到海里，滚烫的海浪打上去，也绝活不成！”

“就是这个道理，大家都会用了？”

林桑各递了几枚水雷给村长，将保存和使用的法子教给他们。

“你们以前不是打不过海盗吗，以后见到他们，整船给他掀翻。多掀几次，他们以后一看到你们甩水雷的动作，保准逃得飞快。”

是啊，这样不需要近身肉搏就能干翻敌人。一旦打出心里阴影，他们估计再也不敢靠近。

就像现在高丽渔民一提起海寇就吓得半死一样。

虽然没签到想要的粮食书契，但是别的收获越发大，村长们揣着新武器，欢欢喜喜准备回去。

“别急，除了水雷，我这里还有更加结实的渔网，可以先赊一些给大家用。”

林桑说着叫人去拿当初在汉州就研发出来的尼龙渔网。

“我们的网更细密更结实，只要赶走那些海盗，接下去的捕鱼量应该能提高好几成。”

细密的尼龙网确实将打了一辈子鱼的老渔民震翻了。

“使臣，这是什么做的，怎么这样牢固？”

这渔网压根扯不破，不像他们草绳扎的网，有时候鱼捞到一半，连网带鱼全没了。

林桑没细说。

“这是我们宋国渔民专用的，大概有三年的使用寿命。网破了后用海水埋在土里，时间一久慢慢就化了。”

签完书契的林使臣没有马上离开，她在当地渔村呆了好几天，手把手教他们一些打渔技巧，这都是从前惠娘他们教给她的。

到了第三天上，就有村长来给她送好消息了。

“林使臣，我们照你说的，丢了几颗水雷，那些海盗连人带船全毁了，再不敢出来。”

除了好消息，他们还带来几桶鱼。

“还有使臣的网确实好用，我们今天多打了几石，给使臣送来熬汤喝。”

林桑没想到她第一批收到利息的，竟然是最后签书契的几个村子。

不同于种地养殖，打鱼的收益是最快的。

既然这样，林桑决定，接下来一段路索性沿着高丽东南海岸线走。

这一带是倭寇出没最频繁的地方。

然而她所到之处，十天之内，海面竟然一片祥和，一段时间后，再没有盗贼敢出没。

林桑名声躁动。

阿龙阿权两位内官，就是循着林使臣的名声找过去的。

林桑正弯腰教几名刚签了书契的村长撒网，就听见有人用极不标准的雅言四处喊她。

“林使臣，林使臣在哪里？奴才是高丽陛下派来的，来接使团入宫觐见——”

两道又细又长的声音比五月里刺眼的阳光还尖锐。

怎么回事，不是说高丽没有太监吗，声音怎么跟汽笛声一样？

林桑直起身子，看了他们一眼。

“找我的吗？我在这里。”

“哦莫！”

“哦莫！”

俩人发出夸张的尖叫。

“这位就是林使臣？”俩人行了个礼，紧接着继续尖叫。

“使臣你可是尊贵之人，怎么能做穷人的事？”他们说着眼睛一瞪，几位村长立即瑟瑟发抖。

“你们这帮贱民，竟然让宋国尊贵的使臣做下贱之事，是不是不要命了！”

宫里来的内官大发雷霆，村长们吓坏了，齐刷刷跪了一地。

饶是如此，阿权还是怒不可遏。

“你长着一双手是干什么的，既然自己不会干活，还留着有什么用？”说着他抽出腰间长刀，向最近跪着的一位村长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