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儿将她扶起，见她脸色苍白。

鱼向东离开席位，扣住她的脉搏，过了一会儿，便道：“无妨，只是头伤失血过多，需静养几日便好。”

万娇瞥了一眼上官杰，见他一脸关切，冷哼一声，便道：“妾身吃好了，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彦儿却不管她，只道：“红袖忙前忙后，怎么忍心让她住下人的房舍，还是送去书房吧。”

上官杰点头称善。

王相钱德海上奏道：“如今广德县城大变样，王府却是和之前一样旧。王爷，臣请开年后就扩建王府吧，将来万一再有王妃，或是诞下王子，都没有地方住了，不太像样。”

上官杰摇了摇头，道：“齐王大哥有了权势就占地修府，跟个皇宫似的。大家都骂他。孤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够用就行了。”

胡敬却道：“王爷，京城邸报年前就到了，现在齐王已经被杀了，党羽二千余人都伏诛且被夷三族。”

上官杰连忙问道：“是谁杀了大哥？”

胡敬答道：“是长沙王上官义。长沙王与齐王大战了三天，活捉了齐王并杀死在阊阖门下，还将他的在西明亭暴尸三日，无人敢收敛。齐王的三个儿子都被废王，囚禁在金墉城。

如今长沙王主持朝政，立已故清河康王上官遐长子上官覃为皇太子，封秦王上官咏为宰相，楚王上官玮为大司马，他自己为大将军，东海王上官越为太尉。又封冠军将军刘坤为并州刺史，让其安心对付陈渊，幽州都督王隽加督冀州，镇北大将军。”

上官遐是上官杰已故的七哥，与三哥上官衷都是武元皇后所生。上官覃是皇帝的嫡亲侄子，本来继承了清河王位，这次被立为皇太子。

想起前不久还见过齐王，如今就已经身死，萧彦儿一阵唏嘘。她心中疑虑难消，便问道：“齐王权倾朝野，又把控了数十万禁军，怎么会打不过长沙王呢？”

胡敬便答道：“据传，禁军中有人亲近长沙王，东海王上官越和幽州都督王隽也在这次讨伐齐王当中立下大功。”

萧彦儿想起出洛京时的幽州突骑，这便对上了，不仅是东海王和王隽，怕是原来赵王的旧部余烬都发挥了作用。

上官杰颓然坐下，说道：“大哥杀了九爷爷，五哥又杀了大哥，三哥还不醒来的话，又会是谁杀五哥呢？”

萧彦儿也是一叹，说道：“万妃姐姐说得对，如今天下还没安定，又要乱了。”

胡敬只好答道：“王爷、王妃，我们且守好广德，保境安民便是了。”

上官秀皱着眉头，问道：“大过年的，难道就没有好消息吗？”

王谦益接着她的话，便道：“好消息也有，最近铁价又涨了，现在矿场的高炉已经多达十座，收益颇丰。而且，益达集周围的空地都不够用了。现在的益达集市的人口我觉得比河海县还要多。应该用集市征的税修建城墙，将益达集保护起来，将来到这里做生意的人更多。”

钱德海也道：“王爷，最近粮价也涨了，如今都快要超过八百钱一石了，庐阳那边还想继续四百钱一石买粮，万妃都没同意。商人们也大量购买粮食，豫章那边接济不上，本想发广德三县谷仓里的存粮，只卖了一点，就喊停了。我们广德免租快二年了，百姓手中倒是有粮，就是禁不住外地来的商人使劲买。如今，上到王府，下到百姓，今年粮食的收益却是比往常翻了好几番。”

鱼向东也道：“年初三王聚义，老道儿就料定粮价要涨。如今局势不稳，粮食不能卖，万一有变，手上有粮，方能安定士卒百姓。而且还应当下令百姓也不准私自卖粮给外商。”

周霸难得站出来说话，也道“如今我手上之兵多于往年几倍，却少马匹，既然卖铁卖粮有盈余，请求王爷准许我各地高价买马，多多益善。”

他们一人一句，信息量太大，说得上官杰都烦了。他大手一挥，说道：“孤都允了，你们商量着办就是了。”

众人皆称喏。

上官杰又道：“老胡，你给五哥再上书呈情，请五哥帮忙诏令母后回封国，这件事最重要，明白吗？”

原来，他心里还惦记这个事情。

胡敬连忙称喏，便道：“我这就去，王爷孝心感天动地，王太后定能平安回封国。”

宴席一散，众人各自归去。萧彦儿要回猛虎寨，也不住在王府了。

上官杰不想看到万娇酸溜溜的那张脸，又是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还未进门，便听见琴音。那声音悠悠然，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他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又怕打断琴声，只傻站着。琴音慢慢进了乐曲序章，又听见悦耳的唱词连绵起伏，袅袅流畅。词曰：

薄命身为女，贱卑苦难陈；

男儿立门户，坠地自生神；

养儿志四方，万里望风尘；

育女无慈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卖权贵，藏头羞见人；

垂泪他乡檐，云乖雨绝更；

跪拜无复数，哽咽欲断魂；

低头妆颜色，结鬓染朱唇。

玉颜随年变，夫君好新人；

心乖甚大妇，百恶如未闻；

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

惟愿合云汉，葵藿仰阳春。

上官杰推开书房门，看见红袖正跪坐在窗台的几案边，独自边弹边唱。弦音一开始轻缓，慢慢交错婉转，如泣如诉。一曲下来，她眼角满是泪痕。

红袖见上官杰进来，吓了一跳，慌忙下拜道：“吵了王爷清静，婢子死罪。”

上官杰扶她起来，道：“不用这么拘束，孤这里没那么多死罪。”

红袖便起身，凄凄看着王爷。她脸色苍白，腰肢细窄如弱柳扶风，满眼泪痕如娇花照水。

上官杰忍不住为她擦了擦脸颊，随口问道：“你唱的是什么曲子？”

“是相和歌辞的清调曲。”

上官杰不懂音律，便道：“孤觉得好好听，你能再唱一首吗？”

“喏。”

红袖扶好琴弦，问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曲子？”

上官杰两眼一翻，问道：“有没有听了让人愉快的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