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达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就是竭力凝聚住族人，才不愿意多事的。大宁朝无道，手足相残，九州凋敝，已经尽失民心。战事纷纷，我们如果深陷其中，最终必然被逐个瓦解，假以时日，全部打散融入汉人中，也就没有越族这一说了。”

姚破天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如今新汉刚立，颇得民心，那李辰也是越人，不会拆散我们的。”

“李辰是熟蛮不假，但他早已彻底汉化，你看他建立天凤汉朝，建宫殿，置百官，哪一样不是学的汉人？

我只是选出来的共主，并不实际统领各寨。他封我为越王，那武夷山的彭氏和汉阳的余氏岂能答应？到时候我们内乱，族人纷纷投奔于他，不就变成了他天凤汉朝的子民了吗？又有多少寨子能独存？

退一步讲，即便我有能力服众，如今已封越王，若李辰得了南面半壁江山，焉能容我？我只要上表向他称臣，便是死路。

因此，为族人计，我从不愿参与汉人之间的纠葛，只守好自己的营寨。待天下大定，有明君贤帝继了大位，再做计较。”

姚破天心中一叹，萧达口口声声说不做阻拦，言语中却是劝自己不要掺和战事。但他所言却又句句在理，自己卷入大宁与李汉的纷争之中，难免不被双方忌恨。萧达选择自保，而二十八寨中又有多少会与自己联合？即便李辰得势，一统江山，独山寨这一支越人，都成了他的子民，族人或许真的就融入汉人当中去了。

姚破天又心有不甘，问道：“你莫不是做了广德王的岳丈，才拿这番话来劝我？”

萧达不屑道：“我猛虎寨就在广德境内，当初同意女儿嫁入广德，也是为了保持自立，名义上叫他找不出征伐我的理由，以德化怨。如今我已经将她锁入寨内，两不相帮。若李辰得势，就叫他们和离。越王我都不屑去做，何况这傻王爷的岳丈。”

见他还在犹豫，萧达又道：“你那里饥荒，我明日便派人给你们送去粮草和财物，越人自己团结方为上策。如今，广德中尉周霸大破汉军，你冒冒然下山来，又能有多少胜算？”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姚破天也打消了战意，便顺水推舟，说道：“好，还是萧兄高瞻远瞩，我且退兵。”

庐江郡牙门将张罗见他俩叽里咕噜半天，已经要快进自己兵阵了，便问道：“姚寨主且止步，你们寨子这么多人拿着兵器下山来，是要做什么？”

姚破天一笑，拱手行礼道：“我们下山自然是为了……打猎，方才好友间闲聊几句，没有吓到诸位吧？我这就走，告辞。”

陈贞紧张半天，见独山寨的蛮人一箭未发，却是走了，大失所望。张罗的庐阳郡兵包围而来，只得束手就擒。

周霸这边带兵向南冲杀，伪汉军被截成几段，前后无法相顾，已经崩溃。有的人逃进东面的丘陵，有的人跳进西面的长水，也有人丢了兵器，跪下投降。

等张罗绑了陈贞，带兵南下来接应，长水东岸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周霸大获全胜，二万三千多伪汉军或被杀，或被俘，或四散逃窜进林子里，几乎全军覆没。

张罗见了周霸，连忙下马，毕恭毕敬地下拜，道：“周将军以少胜多，末将心服口服。请受末将一拜。”

周霸扶他起来，道：“且不说这个，战事还未结束，皖县南面还有五千多汉军攻城，应当趁热打铁，将他们全歼。你带你本部跨过潜水，去城里通知华内史，让城内发兵。我的计划是这样，让护城都尉郝冲出南门攻其北面，你带本部出西门向南绕到他们东侧，我带兵攻他西侧。三面合围，将他们赶下长江去喂鱼。”

张罗心下了然，刚要走又转身道：“我已经活捉伪平东将军陈贞，愿献给将军。”

周霸哈哈一笑，道：“干得好。既然是你俘虏的，何必给我。我是客军，无需什么功劳，你把他顺道押回皖县，交给华内史他们发落吧。”

他有勇有谋，有功也不争。张罗敬佩得紧，又一行礼，便匆匆带着本部东去，

周霸见众人在打扫战场，巡视而下，忽然见一人冲到他马前。那人满脸是血，筋疲力尽，身上数道伤口，两个眼珠直勾勾的看着他，充满了怨气。

旁边一个百夫长模样的人，穿着的是广德铠甲，却与他手下的新甲不一样。那人见他，连忙参拜道：“小的是河海县护城军熊六仂，这是我们护城万都尉。”

原来是万妃的哥哥万振飞。周霸连忙下马行礼，道：“王爷内兄亲自上阵，末将佩服。”

万振飞狠狠道：“周将军，你差人送来书信，我护城军虽然才组军月余，二话不说，带了七百勇士前来协助。只是你这个佯败诱敌之策，为何不早告知我们，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损失这么惨。”

原来，周霸带的广德兵是假装败退，引诱伪汉军进入长水东岸河道边来。但王振飞的护城军七百余人并不知情，以为是真的败了，溃退之中多数被杀，七百余人加上轻伤只剩不足四百人，损失惨重。

不过，没有护城军如此逼真的溃散，焉能骗得了陈贞？

周霸只得答道：“是霸疏忽了，给万都尉赔罪。”

万振飞几乎哭出来，委屈道：“我带来的都是豫章亲族，个个与我沾亲带故，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赔罪，抵得过上百条人命吗？”

周平在旁边见他一副女子样，心中不快，便道：“打仗便是这样，哪有不死人的。活下来的都是见过真章，才算精兵。”

周霸打断儿子的话，扶他起来，指着前后一片战场，说道：“万都尉，这一片的伪汉军的兵器铠甲，马匹财货，首级功劳全部归你。这边有近千余俘虏，河海县那里新建坞堡不是正好缺少劳力吗？这一千人你想让他们做苦力，还是挑选一些人为你补充兵源，全部随你。如何？”

万振飞还在愣神，熊六仂已经细细算过，这笔买卖划算，连忙下拜答道：“刀剑无眼，生死有命。如此便好，谢周将军。”

周霸点了点头，也不管万振飞还在发呆，继续向南去。仗其实并没有打完，好不容易支开张罗，有些事情还得早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