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杰记不得那么多人，但提起长沙王，他却知道那是五哥的人。

上官杰见顾季恩气场十足，豪门大族那股子骄傲的劲一点不缺，便问道：“你来广德，所为何事？”

顾季恩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如今伪汉势大，吴郡已失陷。我携本家亲族百余人，向北避祸，一路观之，唯广德墙厚城坚，百姓乐居，顾某想在广德借一地，安定家族，请王爷首肯。”

原来是来广德逃难的，可是豪门大族的气势在这里，似乎理直气壮。

胡敬便轻声答道：“借地好说，只是广德山多田少，怕是没有好的田宅。”

顾季恩噗嗤一笑，说道：“要田宅，顾家在吴郡阡陌良田，何必要来广德。我们顾氏书香门第，我这一支，虽然官不彰显，也是好文喜墨。我只借一块近水之地，专做苔纸。纸张有纵横斜侧的青绿色或明黄色纹理，纸张既薄，又不易透墨。上至朝堂，下至学府，都趋之若鹜。”

一个造纸的，非说自己是书香门第。如果不是顾家支脉，那与匠人有多少分别。

胡敬奇道：“顾家这么大的士族，也有造纸的么？”

“你有所不知，好的纸不只是树皮和麻秆混合，要做好贵纸，是有秘方的。这秘方只传内不传外，所以总有一支顾家人习得这造纸术，留下一份产业。”

胡敬便道：“近水的空地倒是不少，你们可以自行寻找建造，到时候与县府说一声便是。”

顾季恩点头致谢，又道：“我暂时没有带钱，地是向王爷借的，也有劳王爷顺便帮我修房建园。这些庶务王爷指定一人与我管家去说。我却不爱管。”

这话说得气人，空手来的，却偏偏还不愿意管，只张开嘴，等着别人喂饭入口。

见众人都愣了，顾季恩哈哈一笑，行礼道：“王爷且莫吃惊，顾某今天还为一事而来。听说王爷只有侧妃，未娶正妃。王爷冠礼已成，怎能没有正妻？我有从妹，是顾氏嫡系一脉，真正温婉尔雅，知书达理，系出名门的好女子。顾某特奉族长之命来说媒，王爷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表情都不一样。按理说，顾家是江东四大豪门，顾氏的嫡系女子，配上官杰这么个傻王爷，是绰绰有余了。

萧彦儿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万娇脸色惊变，问道：“如今兵荒马乱，这个时候顾家要嫁女，却是为哪般？”

顾季恩答道：“顾家对大宁忠心耿耿，以婚示诚。小妹已到婚配年纪，如今环顾皇室诸王，只有广德王尚未娶正妻，年纪却是正好。请王爷派兵去迎娶，以彰王德。”

派兵？开什么玩笑，广德离吴郡，隔了淮南、丹阳、毗陵，即便是从南边绕行，也要经过吴兴、宣城、庐江各郡，大都是伪汉占领地区，不把史冰从扬州赶出去，怎么可能做到？

周霸不得不上前奏道：“王爷，这一路都是伪汉的占领区，末将愚钝，不知如何派兵去迎。”

顾季恩却是一笑，道：“我们可以从吴郡出发，坐海船至青州，王爷派兵北上豫州，再去青州迎回来便是。”

这是要走北面方向，绕了大半个大宁。上官杰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又听顾季恩道：“王爷，顾家在江东经营多年，大半个扬州都有顾家的门生故吏，结了这门亲事，等伪汉败退，王爷向朝廷请一个都督扬州诸军事，到时候有了根基，便可呼风唤雨。更何况，小妹天生丽质，比起您身边这个侧妃，却是更美十倍不止。”

这么一说，万娇气得浑身发抖，强硬着忍了又忍，大声道：“胡说八道，楚王还在，如何都督扬州？”

“楚王在扬州倒行逆施，只搜刮扬州兵力物资北送，却不好好防守伪汉来攻。你们不知，那史冰在扬州作威作福，专门与我们豪门大族过不去。扬州人早就对楚王心生怨恨。不瞒诸位，我叔父在大将军长沙王手下为长史，大将军迟早要与楚王清算的。”

上官杰听后一怔，问道：“五哥要打四哥了吗？”

“长沙王一心为了稳定时局，有重大事项都派人去邺城请示楚王。不是长沙王要打楚王，而是楚王觊觎大位，想赶长沙王下台。长沙王不得不准备自保而已。”

胡敬却是眼前一亮，大宁朝很多州的都督都是诸王领着的。若广德王凭借平定叛乱的功绩，真的请了个都督扬州之职，那南方这么一大片的根基，加上迎娶了顾氏之嫡女，只要立足个几年，确实是发展壮大的好机会啊。

王府里也有明白人，他瞥了一眼鱼向东。鱼向东与他对视一番，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只眨了眨眼，又轻轻摇了摇头。

上官杰看了一眼万娇，心道，对付这么一个女人，孤已经受不了了。还来一个老婆，孤不想要了。孤一个广德都管不好，要都督扬州做什么？

他便道：“你要迁来广德，这个好说，胡内史去安排。至于亲事什么的就算了，孤这里还要打仗，到时候别误了女子终身。”

这是给这件事情定调了。顾季恩连忙道：“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把小妹和王爷的订亲之事已经公布出去了。王爷若不娶，小妹这一世的清白已污。”

上官杰懵了，歪着头问道：“哪有这种道理？孤还没答应呢。”

顾季恩不得不实话实说了：“吴郡太守投降伪汉，顾家名望在外，险得保全。那史冰经常找茬来责问顾家，偶见小妹姿色可人，要强抢小妹为妾，族长无奈之下，便告知他小妹已经许人，叫他死心。他咄咄相逼之下，只好说是广德王。”

万娇问道：“那江东其他名门望族那么多适婚的豪俊子弟，你不去说，非要说是我们王爷？”

顾季恩叹道：“江东各郡都在伪汉手中，说了别家子弟，史冰必然去问。别家若说没有这门婚事，则必然怪罪顾家欺他；若说确有这门亲事，史冰将那人一杀，还是要强抢小妹，所以……”

“所以你就说是王爷，你就不怕史冰为了红颜兴兵攻打广德，把王爷杀了吗？”

顾季恩一本正经道：“伪汉与天家不共戴天，即便没有小妹这事，史冰焉能放过宗室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