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向东一笑，道：“其实王爷现在就做得很好，什么都不做，就等于什么都做了。”

上官杰不解，问道：“你方才还建议我跳出广德三县，如今却又说什么都不做好，这是何意？”

“王爷，这世间许多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人也不是一开始便有巨大的野心，而是顺应时势一点一点努力向上的。当一个人没有饭吃的时候，他首要考虑的是如何吃饱，如何穿暖；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然后他是成家还是立业，是俯身耕作还是举孝廉为官，都在无时无刻根据自身变化而变化。

王爷治下的广德国，带甲之士已经过万，矿产商税的收入远超当年。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其实已经在暗自蓄力发展了。

然而，王爷不能故步自封，应该积极向上，让底下的官员百姓看到美好的将来。这就是为什么要跳出广德三县的缘故。”

上官杰轻叹一声，说道：“你和彦儿说的差不多，孤好像懂了。可是史冰即将大军压境，怕是孤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鱼向东捋了捋胡须，答道：“暴风雨终究是要来的。这一劫能不能渡过，全凭天意了。”

鱼向东出了王府大殿，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他仰面看天，雨水斜打在他嘴边。他舔了舔嘴唇，那雨水竟然是苦的。

果然，没有过多久，史冰号称三十万大军，水陆并进，从庐阳沿着延水直奔成德而来。

萧达看着江上的战船，鳞次栉比，旌旗招展，一望无边。甲板上站着水军士卒，虽有失齐整，但人数众多，甲杖齐备，也不失威武。

又一座五层楼高的楼船出现领在最前，史冰带着满腔怒火站在船头看着广德。

伪汉的步兵排着一字长蛇阵，出现在成德县南面的丘陵，高低起伏的道路上，延绵十几里地。

萧达倒吸一口凉气，春季这才几个月，不想伪汉又聚集起了这么一支大军，看来硬碰硬是毫无希望了。他心里念着女儿，不由犯了踌躇。

成德的码头还是一片狼藉，史冰换了小船，带着众将上岸来。萧达打开城门，迎他进来。

史冰开门见山道：“成德县令送来的公文我已获悉，多亏越王替我守得这成德。如今，我三十万大军北取寿春，西攻广德，越王有何建言乎？”

萧达转了转眼珠，答道：“大将军威武，雄兵在手，将来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本王建议先下广德，以保证侧翼安全，再北取寿春。只是本王唯请大将军，城破之后，免小女一死。”

史冰原本怀疑他与夜袭居巢的广德兵有牵连，听他这么磊落的建议先打广德，心中的结缔放下了三分，便道：“越王能助我否？”

“自是愿意，只不过本王甲杖钱粮……”

史冰冷笑一声，打断萧达的话，道：“公文中说的五千石粮草，三千套甲杖，十万支箭矢，我一个不少全部给你。我知道你女儿在广德为妃，你投鼠忌器。本将军只愿你把三虎山南边，广德城东北角的那块高地拿下予我，愿是不愿？”

萧达笑道：“这个自然。三虎山下矿场周边有个益达城。那里越汉杂居，我一样可以赚开城门献给大将军，只不过那铁矿原本就是我的，史将军你看……”

“我正想说此事，我临时招募几十万大军，掏空了扬州各郡府库的兵甲。那铁矿冶炼后直接制造兵器甲仗予我，先解我燃眉之急。

那益达城原本就是集市，庐阳百业凋敝，我可让周边诸郡在这里交易，你抽多少税我不管，我给你两年的税钱换两年的铁矿和甲杖，如何？”

萧达面露难色道：“如今益达城已经没有什么商贸了，何况大汉这边富商都不剩几个了。两年的铁矿可换不少钱粮，这……”

史冰冷冷道：“越王，刀箭无眼，待我攻破广德县城，不知道那广德萧妃值不值两年的铁矿钱？”

萧达按压下怒火，笑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王也就不再多说，唯大将军之令是从了。”

“好，”史冰拍手道：“越王爽快。这成德也不劳烦越王亲守了。你拿着长史的公文去辎重营取你的物资，就先回去准备吧。”

萧达拿了长史的公文，聚集了蛮兵，却出不去城。成德四门都有伪汉士卒源源不断地进城，把四门堵得严严实实。

萧达等了许久，才见伪汉的辎重车刚刚进城。他连忙上去阻拦，在成德南门口，缴了公文，换来钱粮物资。军需也乐得直接交给他们，省得运进去，又运出来麻烦。

众蛮兵推着辎重车，便往三虎山上赶。

萧文山在寨子里等着他们，见众人推着车回来，愣了半天，问道：“伯父，我们武库里的甲杖都堆不下了，还要这些兵器做什么？”

萧达答道：“既然给了你，就大大方方地拿，不然那史冰如何能信你？”

“可是，一旦接受了这些物资，那史冰发令要咱们攻打广德，可不能不听了。”

“他已经以彦儿为筹码要换铁矿两年的兵甲的产出。真要我们出兵，他也不放心我们在他侧翼。你做好准备，王舅已经娶了广平公主，是不能留在益达城了。那石炭、铁矿、冶炼和铁匠铺都支棱起来。如若没有足够的产出，益达城最终也是个被劫掠一空的下场。”

萧文山点了点头，问道：“这次史冰带了大军含恨而来，广德能守得住吗？”

萧达也是一叹，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去通知一声，广德东北角那块高地他们是守不了了。我们只管按计划先突入益达城。如果广德城真的撑不住，就发兵把你阿姊抢回来。成德我已经替他们守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萧文山沉默一阵，道：“其实广德王也没什么不好，他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失信，也不怎么管我们。有些寨子的人还要给汉人官府缴纳贡俸，我们却拿了矿利得了实惠。”

“那是你阿姊嫁给他换得。”

“伯父，如果阿姊怀上了广德王的孩子，你还会这么选么？”

萧达顿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