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途十分顺利，没有发生任何变故，还在昏迷中的三笠静躺在原本押送骨蛋的马车中。

天明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艾伦察觉到了些异样，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压制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时不时回头看看马车中的三笠，生怕错过她的苏醒。

几个小时后，押送返程的几人抵达了托洛斯特区，城门内围满了大批人，边防军维持着秩序，很艰难的将居民组成的人墙劈开了一条由返程队伍前进的大道。

可见，所有人都对这次的结果很重视，都期望得到一个凯旋归来的消息。

韩吉和露卡娜等人也在迎接的队列中，莎夏推着轮椅同康尼挤进了边防军浩荡的人海。

在远远的就看到五个人都相安无事的时候，韩吉终于松了口气，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天明依然在队伍中，似乎没有按照他出发前说的那样行事，再看到他一直低着头，阴沉着脸，她能够猜想的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五人才刚进城，扎堆的记者伴随着居民喧哗的叫嚷声想要冲过边防军的警戒线询问状况，嘈杂声让几人都感到纷杂，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最前方迎接的队列，泰勒、韩吉等人和大多数边防军的士兵都在此等待着。

马车停下了，韩吉走上前关切的问。

“怎么样？交涉还顺利吗？”

泰勒也看到了马车中昏迷的三笠，“看来对方应该是信守承诺了，那女孩怎么回事？”

艾伦默不作声，纳拿巴和伊尔泽也相互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伊尔泽才开口。

“过程……其实并不顺利，发生了一点变故……三笠她……”

说着，伊尔泽将自己记录的笔记本掏出来，要交给泰勒查阅，在紧急情况下记录的，要比实时阐述更加详细。

但一只手却把她的笔记本拦下，并收了起来。

一路上沉默的天明终于开口了。

“啊……是发生了一些变故，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对方没有当面出现和我们交涉，在我们周围释放了烟雾，在混乱中直接取走了那枚骨蛋，三笠企图拦截被打伤了，但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过去了。”

艾伦、纳拿巴和伊尔泽都震惊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天明，但几乎一刹那，连反应迟钝的艾伦也明白了天明的用意，于是所有人都选择了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天明表演。

“不管怎么样，敌人的目的应该真的只是回收女巨之力，可能这对他们很重要，我们既然能够平安无事的返程，也就证明对方对其他事确实不感兴趣，也算是遵守了承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犯了。”

说完，天明将笔记本交还给伊尔泽就顾自离开了，没再说更多的话。

伊尔泽接过笔记本，大脑疯狂运转，咽了咽口水说。

“是这样，回去……我再写一份更详细的报告上交军联政府。”

泰勒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对，但又看不出端倪，确实啊，给他八百个心眼也不可能猜到真实的情况，这离谱的展开就算说出来，其真实度也会让人怀疑好一阵子。

善于观察的露卡娜却看出了天明撒谎的表现，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也只有她才清楚天明撒谎的表现。他说谎时，不会直视对方的眼睛，而是看着对方身后的远处，从瞳孔扩散的程度，只有阿克曼被强化过的特殊体质才能察觉到这一点。

……

郊外，天明坐在一棵不久前被砍倒的树干上，望着没有一朵云彩的蓝天，本应该让人感到舒适和空旷的，但天明只感觉到内心的杂乱，那些杂乱的思想就像一条条交织缠绕的线，在蓝天背景下胡乱打着无序的结，想要解开它，无异于登天。

露卡娜在他身边坐下了，先是同他一起看着纯净的蓝天，然后转过头问。

“呐，所以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吧？”

天明回过神，叹息一口，随后将真实情况告诉了露卡娜。

露卡娜也消化了好一会儿，问道，“我……好像记得你和云鸣讨论关于巨人的话题中提到过，这个世界观里，就是我这个姓氏的‘阿克曼’一族本身就是半巨人状态，是不可能再变成巨人的，是这样吧？”

“啊……这就是我最困惑的地方，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只有她？”

天明紧握了握拳头，骂了一句。

“哪个王八蛋改的剧本啊……”

露卡娜也摇了摇头，叹息一口，“这个世界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你隐瞒真实情况也是想保护三笠吧，要真实情况公开……不止是她，整个调查兵团都可能再次陷入困境。”

“是，这个谎言的后坐力会有多大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只能这么做了，。”天明又苦笑一番，他有些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了，“连我这种小小的，为了私心就用谎言掩盖的真相都可能带来巨大的动荡，更高层面的就更不用说了，或许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真相，构成这个世界主体的，就是谎言本身。”

相对无言后，天明突然转过头看着露卡娜问。

“你看过《三体》吗？”

露卡娜愣了愣，话题转变的太突兀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思考了片刻回答。

“知道，但没看过，好像是一个电工写的。”

“那你应该有所了解，里面有一个叫「智子」的东西，你清楚吧？”

“嗯……只知道一点点，那是一个很小的人工智能，好像说是能够随时出现在地球的任何角落，观察并监视人类的一举一动。”

“嗯，知道这一点就行。”

露卡娜有些疑惑，不知道天明铺垫的内容中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天明继续说。

“我们回顾一下所有的事件，每一次总是慢上一步，从一开始超大型巨人破墙，女巨现身，到后面的王政被推翻，尤其是新兵回家探亲的时间节点上，所有一切一切的发生，你从事件往回拉，推动事件本身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巧合”。尤其是这一次给我的感觉，好像先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推动这个结果而服务的，再结合玛利亚之墙夺还战发生的种种变故，你不觉得这很奇怪？”

露卡娜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

“是，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在敌人的掌控之中，所有我们认为的意外，在敌人眼里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我们的战术，行动，全部都暴露在敌人的眼里，一览无余。”

露卡娜第一次感觉到了细思极恐，微怔着眼眸抖动着，但很快平复下来冷静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也存在那样能够监视行踪且无处不在的「智子」？可那是个科幻小说，那种东西在当前世界的科技水平就按我的常理认知，是不可能造出来的。”

天明点了点头，“没错，但类似的存在确实是有的，能够无时无刻监视着所有人的存在……”

天明微微抬起头，看向蓝天背景下的中空处，仿佛要把什么东西看穿一样。

“始祖尤弥尔……”天明轻轻地说的。

但蓝天背景下的中空处，什么都没有出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天明确实感觉到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同隐藏的观察者对视的感觉，或者是，在那一刹，观察者正悄然注视着他……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太可怕了……”露卡娜说。

“是啊，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也就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可能都已经在敌人的监视之下了，包括我们现在的谈话，以后，任何秘密都将不复存在。”

两人对视着，企图用心灵来交流避开可能存在的监视，但他们失败了，都互相无力的苦笑了一番，他们感觉到周围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纯蓝的天空变的血红，让人感到极度的不适和压抑，被圈养的家畜如往常一样躁动一阵后，又静静地缩回了寒舍，等待黑暗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