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

钟离慕一结束治疗来看羡的时候，木楸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打开，她眼神都没往那边瞟。

“已经没事了，还是老样子，身体太虚弱，气血不足，多亏你每天给他补血的丹药，不然早抽干了，现在需要多休息。”

“嗯。”

钟离慕一回应的声音很小，也不知木楸有没有听清，只是自顾自走到床边，弯腰试了试羡额头的温度。

有些凉。

木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今天才满两年，剩下的两百七十个日夜，五百四十碗心头血，以这小子现在的状态，会要了他的命吧？”

钟离慕一收回到一半的手微微握紧，大拇指在食指上来回摩挲着。

“……”

木楸本来倒也没想钟离慕一回答，看着她稍显僵硬的背影，继续自言自语。

“哎，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要救北陌，非他不可，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就算是赔上性命，也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看造化吧。”

“灵魂契约，同生共死。”

这回换木楸不说话了。

屋内一片寂静，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族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哪儿来的人族？”

护卫队长双手叉腰，大口喘着气，看向说话之人，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刚刚在密林巡逻的时候捡到的，后边追着一群人，看见他俩跑进了咱们的地盘，没敢继续追，走了。”

“运气还挺好，碰巧我在，要不然可就被阿树它们当肥料了。”

“我过去看了看，还没死，修为也低，又是遍体鳞伤的，构不成什么威胁，万一是好人，能救还是得救，便给带回来了。”

说着还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这俩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都晕死过去了，手还死死牵着，怎么都分不开，扛哪个位置都不方便，累死我了。”

躺在地上的，是两名男子，伤痕累累，气息微弱，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头发凌乱，满脸血污，看不清容貌，身量倒是不错。

众人朝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看去。

手臂的伤口还在汨汨流血，衣袖在战斗中被划破，露出了手腕，两个形状一模一样的树藤印记，隐约浮现微光，一蓝一粉，煞是好看。

“他们都是人族无疑吧？”

大伙儿心照不宣，似乎明白了什么，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觉得两人感情深。

在仙界，相爱的两个人结为仙侣后，都会在彼此身上留下某种象征爱意的印记，一人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

“救救他们吧！”

“队长都把人带回来了，自然是要救的，否则不是白辛苦了吗？”

“我去找族长。”

还没等他去，木楸和钟离慕一就走了过来。

“族长来了！往两边让让。”

众人迅速让出一条路。

木楸走到两人面前，打量了片刻。

“小慕一，这两人身体太脆弱，我的仙力，他们承受不住，你那儿有没有治疗皮外伤的丹药啊？”

想问钟离慕一有没有丹药，转头看去，却发现对方没跟来，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难以置信，疑惑震惊，满眼心疼……

她的视线，落在了红衣男子的身上，艰难地挪动步子，缓缓靠近。

脑海中，一副画面逐渐清晰。

月光下，一袭红袍的男子，席地而坐，轻轻拨弄着膝上古琴，动听的琴音，仿佛还萦绕耳畔。

这衣服……分明就是喻之生辰那晚，师父送给他的……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你认识啊？”

钟离慕一并没有回答木楸的问题，蹲下身，拨开那人覆在脸上的头发，呼吸骤滞。

“喻之……”

旁边的岂不就是……！

此时，吹来一阵风，另一名男子脸上的头发被吹开，钟离慕一瞳孔震颤，低声哽咽：

“凛夜哥哥！”

本来因为羡的事，钟离慕一心情就已十分压抑，如今这一幕，是在活生生将她的心一层一层剥开，血淋淋的。

木楸张了张嘴。

还真认识啊？

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给护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人家受着伤，你们就给这么丢地上？还不赶紧把人扶到屋里去。”

“是！”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过来，扶起长鱼凛夜和即墨喻之，带到了屋里。

“小慕一啊，他们受的大部分都是皮外伤，看着严重，但不会危及性命，楸姨替你去看看。”

“不麻烦楸姨了，我自己去就好。”

钟离慕一说完走进了屋子，给两人服下丹药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

“喻之！”

约莫亥时，长鱼凛夜猛然惊醒，骤然起身，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他们被人追上了，一柄长剑朝他刺来，千钧一发之际，喻之突然挡在身前，被贯穿了胸膛。

余光瞥见身侧躺了个人，视线上移，在看到即墨喻之苍白的脸时，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

“喻之！”

连忙伸手拍了拍，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屏住了呼吸，又惊又喜。

还好！

还好，他还活着。

还好，只是一个梦……

钟离慕一站起身，察觉屋里还有其他人，长鱼凛夜神经再次紧绷，低呵一声：

“谁！？”

果然，受伤之后，警惕性就降低了如此之多吗？这么久都没发现有人！

殊不知，他的注意力全在即墨喻之身上，再加上钟离慕一特意收敛了气息，一时不察，是再正常不过的。

“凛夜哥哥，是我。”

屋顶的夜明珠突然亮了起来，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长鱼凛夜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慕……慕一妹妹，真的是你！？”

“是我。”

“慕一妹妹！”

长鱼凛夜手脚并用，下床时险些摔倒，钟离慕一伸手去扶，被他紧紧抓住。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唔~”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长鱼凛夜欣喜地转身。

即墨喻之眉头紧蹙，眼珠转了转，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喻之，醒醒，我们找到慕一妹妹了。”

“喻之。”

在长鱼凛夜的呼唤声中，即墨喻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混沌。

“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