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蒂娜成为孩子们的老师，小婉没感觉小孩的学习提高多少，首先感觉到的是家庭开支的巨大支出。

四个孩子的教育支出，每年估计要达到五十万美元的水平。

雇佣保姆、营养师、家庭教师，以及各种兴趣课程，蒂娜居然组成了一个四个人的团队。从司机到营养师再到固定的文化课老师都由这个团队一手操办。

像是要表现给张汉东这个老板看，他们制定了许多规矩出来，张汉东感觉他们颇有越来越不说人话的趋势，这五十万美元，还真是中产破产三件套的其中一套，亏得他不是中产，不怕破产。

孩子们每天的上课地点并不局限于哪一个地方，而是开着保姆车，去京城的各种景点、酒店、和周边旅游，带他们吃各种美食，小婉虽然是蜜罐里长大的姑娘，对这种纯花钱的教育模式本能产生了怀疑。

张汉东说：“钱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孩子的变化，先试一年吧，我认为这样做的效果会不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小视野就会开阔，这是好事，至于你担心他们不融入集体生活，也没关系，只要文化课跟得上，每年的考试不拖后腿就没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小婉也觉得有道理，又不是没有这条件，孩子的前途是第一位的。

马小芳经常见不到孩子，生活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虽然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双胞胎，但是两个孩子都有保姆带，她花费的精力就要少的多，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她不像小婉有自己的事做，又不舍得花钱消费，日子变得非常无聊，整天跟张汉东诉苦。

张汉东说：“你没事可以去买买衣服，逛逛街，再不然得话，自己想想做点什么，结婚这些年一直被家里的事拴着，现在有空闲了，有点自己的生活。”

人真是不能忽然闲下来，就像马小芳不能接受当前生活的忽然改变。

这样待了几天之后，生出了从前没有的心思，跟张汉东提出来想回娘家看看。

“回去看看也行，我找个人陪你一起回去？看你父母的同时，也去看看我家老头子过得怎么样？”

马小芳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带孩子回去就行。”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自从大黑死后，她就和娘家人闹掰了，一直都是逢年过节托人捎点钱回去，自己没回去看过爹娘，。

说不带人，她这次回去的动静还是不小，两个保姆，还有小婉从公司调来一个机灵的年轻人，一路上由他来帮忙处理各种事件。

临行时张汉东交代说：“回去不要跟别人生气，你爸妈那边给点钱也没什么。”

“我心里有数。”

一个人自己独处的久了，很多事会琢磨个透，这几年马小芳自己一个人，没事就琢磨她和家人的相处境况，早就把爹娘的真面目看得一清二楚。

从前她完全不懂得拒绝父母的要求，认为他们处处都是为自己考虑，所以对他们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脱离了家庭的羁绊，仔细想了和父母相处的情景，她才明白过来，父母的心里从来只有儿子孙子，她这个女儿就是个摇钱树，他们并不关心自己和孩子，她家的父母根本没关心过她和孩子。

可以说，完全不用张汉东叮嘱，现在的她已经走出原生家庭的拉扯，不再被父母虚伪的爱道德绑架。

但是爹娘永远是爹娘，他们毕竟养大了你，你的条件又不差，该照顾还是要照顾，至于其他非分的要求，也不会惯着。

话说马小芳人才下火车，就有小家电厂的人在火车站等着，给了他们一辆轿车，马小芳在县里买了不少东西，却迟疑了许久才说：“走吧，去马家沟。”

十几里路是张汉东捐建地公路，在汽车上不过二十分钟就来到了熟悉的村子，车子来到村口，见村口站着一群老人，好奇地看车上的人是谁，马小芳让司机停下来，走下来挨个招呼。

这帮人看见是小芳立刻恭维起来：“哎哟，这不是小芳吗，你不跟我说话我都不敢认你，瞧啊，跟城里人似得，多俊，看起来像十八岁一样。”

小芳最喜欢听这些，捂着自己的脸说：“三婶，我都是四个孩子的妈了，再怎么也不会是十八岁。”

三婶指着旁边的一个粗胖的妇女说：“怎么不是，你看看你们俩一般大，可是她看着就像你妈。”

小芳心里高兴极了，抿着嘴笑着谦虚：“没有没有。”

另外一个老太太说：“小芳的命在咱们整个马家沟大队都是最好的，虽说是个寡妇，可是嫁了这样的人家，又生了好几个儿，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就行。”

小芳心里的得意戛然而止，老太婆不会说话你就别吭声，当着自己说寡妇，什么意思，几个妇女才一拍巴掌说：“嗨，我们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看看你娘吧，作孽，她现在真可怜。”

小芳心里一紧，来不及计较别的文说：“我妈怎么了？”

“哎，不说了，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个跟小芳一样大的妇女拍手说：“不要去新屋，你爸妈被你哥嫂他们撵到老屋去了，那屋子四处漏风，真是作孽哟。”

马小芳这时候哪还来得及说话，立刻告辞说：“那我赶紧回去看看。”

她上了车，指点着司机一直开到老屋，看到一片衰败的景象，老屋的屋顶塌了一半，大门虚掩着，她快步跑进屋子里，就看到屋子里果然有张床，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看，床上的人估计嫌冷，在瑟瑟发抖，头也完全蒙在被子里，一只脚露在外面，马小芳的心快要醉了，哆嗦着掀开被子，就看到马老娘蜷缩在破棉絮里瑟瑟发抖，忍不住叫道：“妈，你怎么了？”

马老娘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见是光鲜亮丽的女儿，眼泪顿时掉下来说：“小芳，你终于来看我了，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吃一口，一天没吃饭了，快饿死我了。”

皖北的冬天很冷，老太太睡在露着天的破屋框子里，盖着的被子也都破的不行，浑身冻得都是冻疮，马小芳看着母亲的惨状，只觉心中无比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