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武司的效率还是很高的，顾长虹的命令刚刚传下去不久，江宁府衙四周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有手持布幡，算命卜卦的道士；

有糖人捏得栩栩如生的老翁；

有挎着菜篮子沿街叫卖的小贩；

还有三五结伴，出门采买的妇人...

他们都是镇武司的编外人员，拿着例钱的同时又都有各自的营生，只在镇武司有需要的时候帮忙打探消息。

千万别小看这些人，虽然机密之事他们接触不到，可若是想打听点深宅大院里的消息，没人比他们更加专业。

现在镇武司没办法明面上对邹睿诚动手，只能靠他们旁敲侧击收集些消息，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了。

为了尽早交差，顾长虹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他吩咐下去，无论是谁，只要能打听出有用的消息，下个月例钱翻三倍。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面对顾长虹的金钱攻势，这些编外人员用尽了浑身解数来打探消息，那场面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这样，天还没黑，顾长虹手中便掌握了不少讯息，他简单整理过后，将有用的全都转交给了郑文轩。

顾长虹的官舍内，郑文轩拿到线索后迫不及待地浏览起来：

邹氏夫妇分房而睡数月，疑似感情破裂；

邹大人独居书房不久，带回清秀书童一名，关系亲密，疑似有龙阳之好；

府衙闹鬼，侍女夜间如厕在后院假山处见到诡异黑影；

府衙后厨屡屡遭窃，丢失食材若干，窃贼至今未能抓获；

凌乱而八卦的消息看起来有些不知所谓，但郑文轩却敏锐地从中嗅出了几缕不同寻常的气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郑文轩将这些信息关联起来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见到的邹睿诚，很可能是别人假扮的，并且真正的邹睿诚，也许还活着。

易容术，拟声诀，这两种法门在江湖上并不罕见，臻至化境，足以以假乱真，非至亲之人难以察觉,假的“邹睿诚”显然是此道高手。

但他也有致命的破绽，容貌、声音乃至身上的特征可都以造假，可自身把柄的大小与形状却无法改变，这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他不敢与邹夫人同房，只要两人有了过于亲密的接触，那他就一定会露馅。

至于那名书童，按时间来算应该是“邹睿诚”的同伙，是来看管被抓起来的邹睿诚本尊的。

同时这也能解释厨房失窃的事情，丢失的食物想必是拿去给真正的邹睿诚充饥了。

除此之外，邹睿诚应该就关押在后院假山附近，侍女起夜看到的黑影，不是那个假的“邹睿诚”，就是那名书童，至于他们为何要深夜去见邹睿诚本尊，现在还不得而知。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常巡很可能是发现了“邹睿诚”是假的，这才在太子即将到来的敏感时期惨遭毒手。

郑文轩抱臂于胸，闭目靠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梳理着所有的线索，越想越觉得他的猜测是对的，只是苦于手上没有证据。

看来要去府衙内探一探了...

郑文轩打定主意，猛然睁开了双眼，一抹精芒在他眸中划过，只要他能找到真正的邹睿诚，那么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顾长虹，嘴角泛起了自认为和善的微笑。

顾长虹被看得心里直发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准没好事，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索性主动说道：

“有什么需要顾某做的，还请郑大人明示，但凡顾某能够做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文轩想通一切心情正好，见顾长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便有心逗逗他，于是轻咳一声道：

“那好，你现在就带人去趟江宁府衙，把邹睿诚给我带回来。”

“顾某这就出...啊？”

顾长虹下意识地答道，可“发”字还没出口，他就发现事情不对，登时愣在原地，一脸苦相。

下官做不到啊！

顾长虹在心里狂吼道，没凭没据的就要他抓人，对方还是位四品大员，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看着顾长虹尴尬地站在原地，郑文轩也是适可而止，他起身拍拍顾长虹的肩膀，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今晚打算去江宁府衙内探探，你帮我安排一下，不要惊动任何人。”

顾长虹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是真怕郑文轩不管不顾地让他去抓人，比起这个，对方后来提出的要求要简单的多。

自从云烨被关入府衙之后，镇武司一直在协助差役们进行值守，想要把郑文轩不知不觉地安排进去，难度不大。

顾长虹生怕郑文轩再提出什么奇葩要求，当即答应道：

“我去安排一下，郑大人你等我消息。”

话音刚落，顾长虹就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他决定等天黑之后再过来，这尊大神他有点伺候不起。

郑文轩也没多想，只以为顾长虹是帮他想办法去了，殊不知这位千户大人已经有点被他搞怕了...

入夜。

顾长虹再次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套镇武司的公服，郑文轩换好之后，摇身一变成了镇武司轮值的守卫。

考虑到要经常与人动手的缘故，镇武司的公服更像是一套半身软甲，通体漆黑，上绣云纹，既有一定的防护力，又不会影响行动，夜间行动也足够隐蔽。

这玩意可比普通的夜行衣强多了...

郑文轩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想着等回洛京之后，得让师父给他弄两套穿穿。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顾长虹亲自带着郑文轩来到江宁府衙换防，还帮他挑选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好方便他夜间行动。

“顾老大，你怎么来了”

就在顾长虹想要离开时，他手下的丁百户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叫住了他。

丁百户借机打量了郑文轩一眼，随后疑惑地看向顾长虹道：

“顾老大，这位小兄弟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原本他是过来抢位置的，这个偷懒还能不被发现的风水宝地，一直由他占着。

他本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抢了他的地方，离近了才发现顶头上司顾长虹也在。

“严肃点，哪凉快儿哪待着去，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别瞎打听！”

顾长虹没好气地说道，心中暗骂丁百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净给他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