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从市医院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柳姨带着一个老婆婆从周妤的病房里面往外走，后面还跟着虎子，虎子一看到顾野就给顾野热情地打了招呼。

两母子撞见的时候顾野还有点尴尬，因为奶奶的忽然苏醒，他晚了点过来，手里拿着的是给周妤带的饭菜，没多的。

不过柳姨却很快把这份尴尬给打破了，她看着顾野，只想着那边医院里面的顾奶奶，于是问：“你奶奶那边怎么样了？还好吧？”

问完之后她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自己和顾野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步，她咳嗽两声，干笑着说：“没事，我明天去看就行，我们先走了，你照顾好小妤啊！”

顾野却在柳姨走之前开口说：“奶奶已经醒了，过两天可以从重症里面转出来了。”

柳姨听见顾野和自己大搭话，先是愣在了原地，然后才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最后这个笑容却被她给掩盖住了，她猛地点头说：“好，好，醒来了就好，明天我就就去看看老人家！”

顾野没再回话了，他拿着东西，很快就进去了。

柳姨还兴奋地站在原地，虎子叫了两遍妈妈柳姨才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啊？”

老婆婆却神神秘秘地打探说：“这就是你朋友女儿的老公？小伙子长得还挺利索的，他今晚有福咯！”

他们几个还站在门口，老婆婆因为自己耳背，所以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里面的人听了都看了过来，周妤的脸上更是尴尬万分。

柳姨赶紧把老婆婆拉走，“您老人家哪壶不开提哪壶呀，不是还没吃饭吗？走，我请你去吃饭！”

老婆婆一听要请她吃饭就来劲了，也就把那档子事情抛之脑后了，看了眼虎子，笑着说：“你家虎子高高壮壮的，要是正常的话，应该不比刚刚那小伙子差！”

她是存了夸虎子的心思才这么说的，不过柳姨的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她含糊地点了点头，“是，不过虎子就这样也很好。”

柳姨没资格说，那就是她儿子。

顾野先帮周妤把饭菜摆好，就把孩子给抱走了，好让周妤可以一个人好好吃饭。

不过刚刚那个老婆婆的话他还是好奇，于是坐在周妤的旁边小声问了句：“老婆，刚刚她们说什么？那人是来干嘛的？”

周妤还没说话，隔壁床的老太就抢着回答了：“你老婆不是没奶？那老太婆是来给你老婆通乳的呗！”

夏红霞赶紧把自己婆婆拉住，“妈，你看看外面有热水了没有。”

然后飞快地对周妤这边报以抱歉一笑。

周妤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不过脸又开始红了。

左边那床的中年产妇也赶紧出来跟着老太太一起笑话周妤：“吃那么多好东西还没有奶，一会让你老公给你吸吸，看通了之后有没有！不然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就都给你浪费了！”

她女儿今天刚好来送饭，听了妈妈的话她抿了抿嘴，觉得不好，但是没敢说话。

刚刚的通乳两个字顾野听的一知半解，可是吸奶他却一秒懂了，和周妤一样，他的脸也跟着红了。

两个年纪大点的妇女看见周妤和顾野两个小年轻这害臊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周妤内心暗骂，真是年纪大了不要脸，什么都说得出口。

表面却不显，淡淡道：“那可不是嘛，就盼着有奶呢，还是你好，吃点蔬菜大米也这么多奶，还是你老公说得对，奶牛不就是吃草也有奶？”

本来周妤觉得用奶牛形容一个哺乳期的女性挺没素质的，但是架不住这人犯贱啊。

中年产妇听了之后气得手一抖，差点没把孩子掉下去，她一边喊着“我的宝贝儿子”，一边用整个身子探下去接孩子，她女儿也赶紧把自己的身子低下去，准备给自己的弟弟做个垫背的。

不过中年产妇好歹是把孩子拉了回来，重新抱回了怀里。

她不敢骂周妤，于是把矛头转向了自己的女儿：“你怎么反应这么慢？蹲在地上有什么用？弟弟还不是会掉下去？”

小女孩习惯地低头说：“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中年产妇本来想还想说些什么，周妤实在是又看不下去了，刚刚看见孩子要掉下去的时候她本来心里还闪过一丝愧疚。

不过中年产妇对她女儿的态度气的她把筷子一放，“你儿子掉下去关你女儿什么事？是你自己手不稳差点把孩子给摔了管你女儿什么事？你儿子是孩子，你女儿就不是了？她也才十岁！”

周妤觉得自己要是又堵奶了那一定是被这些人给气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要有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都烧高香了，还能让她受委屈？

只是打心眼里，周妤不希望悦悦这么懂事，她只希望悦悦在她和顾野的呵护下，成为一个健康快乐的小女孩就好了，重要的不是懂事，是她的思想和人格上面的独立。

中年产妇哼哼道：“十四岁就能嫁人了，也就四年了，我不教她一些规矩，以后她去了婆家就要被婆婆教育，我做亲娘的当然什么都要教好了！”

周妤深吸一口气，又把筷子给放了下来。

十四岁，就要嫁人？

这都快二十世纪了，怎么还在过前几十年的生活？十四岁，童养媳还差不多吧？

“姐姐，我没事。”小女孩看着周妤气呼呼的样子，虽然这个姐姐实在和妈妈吵架，但是她也知道姐姐是为了她。

中年产妇很快就把小女孩的手打了一下，“乱叫什么人？你赶紧回去，明天早上还要干活！”

小女孩低下头“哦”了一声，然后冲着弟弟笑了一下，才提着大大的袋子往外面走。

到了门口，还悄悄地回头腼腆地看了一下周妤，发现周妤也在看她，她害羞地跑了。

周妤看着小女孩瘦弱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香喷喷的月子餐吃得也不香了。

但是更多的是无力感。

就算知道小女孩不被善待又怎样，就算知道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就会被嫁出去又怎样？那个中年产妇就算再不是人，也始终是小姑娘生理上的母亲。

她即使有心想要帮助她，可她还太小太小，小到她帮助了她，反而还会被说是人贩子的地步。

她现在就连给小姑娘一些好吃的，都做不到。

周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世界好畸形。

她正想继续吃饭，旁边的顾野抱着已经被他换完尿布哄睡了的悦悦轻轻放在了周妤的身边，“我去外面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周妤的心里一动，忍了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最懂她的，就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