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在黑暗中一点点下沉，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自己是阿姮？还是无痕？

心神在现实和虚幻之间失去了边界。

忽然下方出现了一团灰蒙蒙的青光，成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一处感觉柔和的地方。

阿姮的身体不自主地朝青光飞去，轻轻地落入其中。

周围的黑暗变得凝实起来，仿佛要把青光吞没，它不允许有这种异类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领域之中。

青光吞吐着阿姮，在黑暗中游弋，一点一点把阿姮身边的黑暗点亮。

黑暗中泛起层层波纹，一浪又一浪冲刷着青光，像是有人在鼓动着暗流要浇灭最后的希望。

终于有丝丝黑色的细丝钻入青光，慢慢地侵染进去，青光和黑丝搅在一起，开始互相角力。

阿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终于又恢复了一点意识，觉得周身剧痛，刚才魔神那一刀斩在红色云纹法阵上，痛彻心扉，仿佛连一段记忆都斩去了。

她悠悠地苏醒过来，觉得自己喉咙里有咸咸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黄黄的酸水，地上一摊污渍，里面有几根烂菜叶子。

这难道是自己吐的？紧接着身上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感。

她举目四顾，发现这是一间四处漏风的柴房，呼啸的风雪从窗口飞进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忽然背后挨了一记猛棍，身上火辣辣得疼。

阿姮猛地倒在面前的污渍里，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三十两银子买了你这个赔钱的奴婢，真是倒霉到家了。”

阿姮双手撑住地，想爬起来。

背上又是呼啸之声，又一棍敲在后心，疼得眼冒金星。

“给你吃，吃你喝，还想逃跑。要不是看你长得俊，一棍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接着背后被人狠狠蹬了一脚，阿姮觉得肋骨断了，手脚沁出冷汗。

“明天就把你一百两银子卖到万花阁，让你去过猪狗不如的日子。”

又一道呼啸声传来，阿姮拼尽全力向右侧翻滚，想躲开这无情的打击。

手脚传来哗啦啦的声音，阿姮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重若千斤，再也难躲开分毫。

大棍“咣当”一声打在自己的后脑勺，阿姮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洒在空中，眼神涣散，神志再次开始混乱。

“你个死奴才，让你打后背，你怎么敲在了脑袋上，这丫头死了，我把你卖了抵银子。”刚才那个恶妇的声音好像远在天边。

“我这是在哪里？”阿姮觉得在一个个噩梦里醒不过来。

远处传来细微的呼唤，听着很温柔，像是小时候在家里时母亲的召唤。

阿姮感觉陷在黑暗里，心底只有一息尚存。

忽然，

一道亮光刺破黑暗。

阿姮奋力挣扎，

然而黑暗再次狂涌而来，淹没了所有希望。

阿姮守紧心底最后一丝清明，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

片刻之前。

黑袍人跃入水中，看见清竹在青华潭底挥动衣袖，操控魔烟幻阵。

刚才她深受重伤，如今有些力不从心。

一道道烟雾升腾，清竹慢慢浮出水面，隐身在大阵中，催动魔烟幻阵笼罩整个水潭。

他想提醒清竹青华书院的人也来了，但清竹明显不满自己刚才的戏谑，用大阵禁制把自己隔开。

头顶的仙娥在魔烟幻阵中左冲右突，明显是个涉世不深的新手。

黑袍人矗立一旁，静待事情发展。

清竹结出手印催发大阵，心里思忖，“这两个仙娥为何只来了一个，不过也好，我如今重伤，正好分个击破。”

当下注入本命精气，和魔烟幻阵融为一体。

她围绕仙娥施法念咒，引发受困之人的心底阴影。

不多时，只见仙娥面露凄凉，痛苦不堪。

清竹只知道对方已经陷入魔阵，却不知仙娥如今在经历什么，只知道是她心底的噩梦。

忽然又见仙娥一脸愤怒，眼神中透着决绝，忽的一下用指尖划破了手掌，洒出漫天血珠，周身出现红色云纹。

清竹自信大阵足以困住仙娥这个层次的修仙者，只是专心施法，操持大阵。

不觉后面一股青气飘入大阵，青光一闪，从后面突袭。

黑袍人察觉不对，奈何被大阵隔开，只能不断示警。

清竹发现端倪，心道，“今日受你奚落，来日一定百倍讨还。”

回身化为黑雾和青光纠缠在一起。

黑袍人不断轰击大阵禁制，看到清竹虚弱的法身在青光中似乎陷入了迷茫，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终于破开禁制，急速掠到清竹附近，枪尖闪烁寒星，破开青光护罩。

二人错身而过。

黑袍人怀中抱着清竹，青衣老者手里端着仙娥。

魔烟幻阵渐渐散去，双方在青华潭上对峙数息，各自退后。

清竹悠悠醒来，口中吐血，艰难地说，“小心，这个老者乘我虚弱，坏我心神，我也着了魔烟幻阵的反噬了，不过我最后拼死施法，把仙娥带入我的梦境，她经历了我的噩梦，必然雪上加霜。”

黑袍人想抱清竹退避，清竹怒道，“今日一事无成，你让我如何向护法和魔神交代。我尚有自保之力，你去拿下那仙娥，不然你我都得离开青华潭，前功尽弃，回去受万鞭之苦。”

黑袍人稍一犹豫，放下清竹，擎枪直取青衫老者。

阿蕉早已接下阿姮，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同伴，六神无主。

她和青衫老者互一接触，即知是友非敌。

青衫老者随即潜入大阵，再慢半拍，恐怕阿姮早已性命不保。

黑袍人以武入道，破阵也许比不上文气卓绝的青衫老者，但在冲杀对抗上，实力大大碾压。

青衫老者渐渐落入下风，狼狈不堪。

眼看黑袍人枪芒大作，青衫老者身上被多处划伤，一脸绝望。

“轰——”

黑袍人对青衫老者一招疾如闪电的夺命枪被一团乌光牢牢抵住。

电光火石间，后方一匹龙马飞驰而来，上面的白袍将气势如虹，挺枪突刺。

乌光箭矢护住气喘吁吁的青衫老者，退避一旁。

一黑、一白，瞬间冲击在一起，轰击激起的气浪炸得山林中飞沙走石，水花四溅。

一招，二人都使出了最强一击。

没有周旋，没有试探，一见面就是惊涛骇浪的生死一击。

而后，各自回到自己的阵营。

黑袍人抱起清竹，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