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升高的温度凝聚成半圆形的领域，冷空气与热浪碰撞，细密的白雾笼罩了这一方空间。

掠过一片白雾的遮掩，兽瞳竖起，如黑夜中的朝阳，瑰丽而冰冷。

那是、什么？

无限的火焰之中诞生的神灵，金色与红色碰撞，热浪淹没了方寸之地。

言灵君焰爆发时能够达到几千度的高温，随着他指尖游走的方向，生铁飞速融化成一滩铁水。

这已经是楚子杭刻意控制领域的后果。

赤红融金的铁水不断向外溢出，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沿着原本的孔洞将哨子棺撕扯成两办。

随着生铁一层又一层的融化，恰好控制在距离尸骸尚有一寸的距离，停住了。

张麒麟已经砍断了缠绕在臂膀的绳索，后撤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看向楚子杭低下头时，被火光映得发红的面孔，心神微微一动。

年岁悠久的记忆里几乎全部都是空白的碎片，轮转一遍又一遍的陌生世界，对于张麒麟而言，不过是追寻过去偶然驻足的中转站，没有值得留念的地方。

他人生中的一切弥足珍贵的地方，都系在惊心动魄的墓里。

无数次独身而行的生死一线中，便习惯了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他庆幸自己在漫长的岁月里足够幸运，能与胖子和吴天真相遇而行，从而拥有了一面可以放心托付生死的盾。

然而始终没有人，能替代那把与主人一样沉默的黑金古刀，做一把守在前方的刃。

直到火光亮起——

眼前泼天的火焰滚烫，倒映在墨色的眼眸中，却是锻造刀身千万遍的淬火，常年冰冷的手掌似乎也因此而感受到了暖的意味。

他靠在棺木边仰起头，大片白色雾气凝结成水珠如雨水般落在面上，浸湿了额前的黑发。

张麒麟伸出手。

这雨，不是冷的。

与那金色的眼眸里跳跃的火焰一般，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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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杭指尖一转，赤红的热浪转瞬间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否错觉，张麒麟总感觉那双的金瞳中颜色又浓郁许多。

已经被拆分成两半的哨子棺里是一具男尸，他的面容并未如养尸棺里的禁婆一般被液体泡胀，而是维持着生前的模样。

楚子杭第一次看见这张脸时，察觉到了不协调感。

人的容貌与炼金公式的固定格式不同，并不是一个能拥有正确答案的东西。那些独一无二的缺憾，放在人类的容貌上，却能成为一种赏心悦目的可爱。

没有人能对容颜下一个精准的定义。

但这具尸体太奇怪了，奇怪到楚子杭看见他的面孔时，只能定下完美二字。

并不是容颜上的完美无瑕，而是符合三庭五眼的说法所塑造出的最标准、最精确的五官。

张麒麟立马在他的脸上摸了一圈，没有任何属于后天缝合而成的痕迹，他轻轻摇头。

楚子杭明白了他的意思。

仿佛是再自然不过，却自然到了虚假的地步。

一个自然的造物，造出了最不自然的结果。

两人过去的经历中都不太相信这种巧合，顺着尸身往下检查。

尸体依旧维持着生前的样子，无论是容貌，还是衣物都没有半分腐朽。

他的胸口挂着一枚石牌，被一串极为珍贵的翡翠石串了起来，能用如此珍贵的东西当做串绳使用，挂坠本身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石牌被拿了起来，灰色的浮雕看起来并不起眼，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去拥抱头顶热烈的太阳。

他胸口的衣服上也绣着类似的图案，与过去人们常作的鹤鸟松柏图不同，紫色的绸缎表面由青与白的线条，勾勒出长着鸟类翅膀的男人的身形。

楚子杭没有太看明白。

龙族的历史与人类息息相关，他在卡塞尔的课程中就有这么一项，但细数历代的龙王也好，历史中的存在也好，并没有听说过拥有鸟羽的存在，它们多数是被坚硬细密的鳞片包裹。

倒是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用鸟类的羽毛和蜡液制作成翅膀，用以托举着人类飞向太阳，然而他太得意忘形，飞得太高便忘记太阳能够融化蜡液，最后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与中国古代神话中夸父逐日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意味着什么？

仅仅是一副象征意义的表象构图吗？

古代社会缺乏对自然的了解，人们就会扭曲现实的造物，化作幻想里的神灵。

风雷电火，都曾经成为某些部落小国的图腾。

那这具尸体曾经身处的国度，极端崇拜会飞翔的鸟类吗？

张麒麟的目光更多落在这些衣服的制式上，很难看出究竟隶属于哪个具体的朝代。

如果论古玩玉器他了解的较多，但是对于相关的文学历史，倒是没有吴天真清楚了。

在场两人所涉猎的知识领域恰好将这些东西排除在外。

不过棺材里的玉器配制也并不规整，不像是精挑细选后特意为下葬人所安置的陪葬物。

拇指上的扳指、鬓间的玉钩，看起来更像是日常随意佩戴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精挑细选，人就已经死去了，只能匆匆下葬。

为什么会这么急切？

是他在生前就有尸化的迹象吗？

沉睡的男尸无法给出答案。

张麒麟的手指沿着他的尸体往下，停在了小腹的位置。

他忽然低下头来，趴在尸体表面认真听了片刻，并指为刀，对准脐上一寸的位置猛地一击。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翻涌，发出泡沫碎裂的轻微声响，紧接着，一点轻微的凸起从小腹迅速往上涌动，直到抵在尸体的喉咙间。

他捏住喉管，用力一挤压。

尸体张开了嘴唇，往外吐出什么东西。

楚子杭有时候深恨自己过于优越的神经反射能力，在鹅卵石状的物品弹射出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抬手给接住了，浓稠的液体尽数包裹在圆形物体外面，在掌心产生湿漉漉的触感。

湿滑的、黏腻的，像是鼻涕蠕动在手掌。

他眉头跳动一下，轻吸了口气，看向面无表情很显无辜的张麒麟。

一时分不清他这会儿是不是故意的，报复刚才被绑起来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