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男尸的骨架散落在地面，屋内的温度仿佛不再是一口气呼出白雾的极寒低温，眼前还是方才的样子，长长的列车两道摆满了零碎的尸骸。

楚子杭低下头，拿刀尖拍了拍男尸，对方却一动不动。紧接着，手起刀落直接斩断大腿的骨头，仍然维持着静止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一具尸骸。

真的死了吗？

张麒麟忽然走了过来，开口，“匕首。”

手掌摊开摆在面前，兜帽半掩下的黑眸淡淡，看不清神色。

是要再来一刀。

楚子杭心底浮现一点疑惑，但没有过问，从后腰直接抽出匕首放在他的掌心。

黑金古刀方才连续斩了二十八具尸体，绿色的养尸液没来得及擦干净，粘液滴答，味道奇特，他的主人再怎么随意也没不讲究到这种地步。

黑金古刀放在一旁，张麒麟握住匕首，迅速在掌心割开一刀口子，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洒落，尸骸却没有任何动静。

“不在了。”像是怕楚子杭没有明白，他解释道，“我的血能驱散这些东西。”

楚子杭听到解释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攥住他将要收回的手掌，眼神直直落在上面，没有开口。

他在心底琢磨，仅仅依靠血液就能够驱散低等劣种。

张麒麟，会是混血种吗？

以《龙族谱系学》中的东西来看，曾经一段被人类掩盖的历史当中，龙王凌驾于人类之上，统治延续许多年了。

凡人类，皆为奴仆。

正因为如此，不堪忍受龙族的暴政，人类祭献出最纯洁的少女，从而成功盗取了龙的血脉，造成混血种这个悲剧的降生。

混血种成为他们斩杀龙王铸造的武器，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下去，最终导致了只有拥有龙的血统才能更好的存活。

因此，到了如今纯正的人类反而几乎没有，多多少少都携带一点龙类的基因。

张麒麟的各种迹象都很符合混血种的存在，除了未曾点亮的黄金瞳。

但混血种也并非都有这样金色的眼睛，他们大多人在十八岁才会血统觉醒，体内有关于龙血的纯度会在一瞬间不加掩饰地溢出。

卡塞尔学院正是以此为依据，找到这些遗落在人类之中的混血种，并把他们带回同类中去的。

他与别人的经历不同，为了追寻那个曾经落入尼伯龙根的雨夜，主动找到上了这个极端隐秘的学校。

因为血统的纯度不断逼近龙王，存在失控的风险，从而导致了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理智告诉楚子杭，这个世界没有尼伯龙根，更不存在第二个同类，他自始至终没有嗅到龙的气息。

无论是哪一位龙王，悠久的岁月中，他们的傲慢从不会有藏头露尾的习性，肉体被斩杀的代价不过是千百年沉睡，混血种的寿命太短。

不过是大梦一场，他们等得起。

从踏入这个世界开始，后腰暗红色的标志，沉默着没有丝毫的反应。

但张麒麟又是怎么回事？

越纯正的血统越容易受到【言灵?皇帝】里，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影响，当初对方不对劲的状态，很像是直面黄金瞳导致的幻觉共鸣。

如今，又有能够驱散邪物的血脉。

他攥着张麒麟的手掌，垂下眼眸观察泛着微红血丝的伤口，迟迟没有松开。

这让张麒麟有些不自在。

以往如果是吴天真和胖子蹲在这儿，看见他伤口破了没有立马包扎，早就开始絮絮叨叨进行中小学生安全思想教育了，五分钟起步，一小时也有。

魔音穿耳，久久不息。

这会儿楚子杭盯着他这么久不说话，他心底有点发虚。

这是要批评教育了？

他乖乖摊着掌心任由对方捏着，说道，“伤口不深，一会儿就好。”

楚子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对方的胳膊不放，以他的力气来说，这么久也足够生成淤青，“抱歉。”

低声解释一句，他面无表情试图掩饰自己方才走神的心虚，又从背包里抽出一截医用绷带。

张麒麟小心翼翼地瞄了楚子杭一眼，没有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抱歉，但目前没发现要挨批评的迹象，接过绷带迅速给自己包扎好。

原本蜷缩在连衫帽里的脊梁骨，一瞬间又重新支楞了起来。

他觉得他又行了。

“去前面看看。”张麒麟拎着黑金古刀，这会儿身先士卒就往里面蹿，背影看起来特别放松。

楚子杭没理解对方在高兴什么，但也迅速紧跟着过去。

在他们视野的前方，原本是贴近列车另一端出口的地方，除了一口哨子棺就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但车厢上的车门早就已经封死，就好像一面被绘制出来的假墙一般，无法被打开，被村雨和黑金古刀连续用力劈砍也纹丝不动。

眼下忽然就不一样了，当他们走到列车的尽头时，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似乎浮现起一点极为细微的波纹。

战术手电筒对准墙面，落在墙壁表面的光线不再反射，而是发生了轻微的扭曲起来，让这面封死的车门看起来略有点虚假。

张麒麟飞速看了楚子杭一眼，发觉对方的注意力都在这面墙上，没有看到他。

他没等楚子杭开口阻拦，伸出手掌直接抚上了状态不对的墙壁，手中一空，什么都没摸到，一瞬间就仿佛落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似乎已经不再是一面完整的墙了，而是一个全新幻境的入口处。

“没问题。”张麒麟收回手掌，表情淡淡地说道。

楚子杭略有些无奈地咽回“小心”二字，一时对于张麒麟惊人的行动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收回目光，抬脚，“走吧。”

他们同时越过这面墙壁，发现车门的后面就是长廊中始终无法到达的餐厅。

悠长黑暗的路口，似乎只是个虚假的陷阱，只有通过05车厢，杀掉这些禁婆只能破除幻境。

明亮的餐厅内一片空荡，鎏金餐盘与水晶吊灯耀眼，悠扬的《第二圆舞曲》从铜色的留声机中娓娓而出。

这里，真的不是尼伯龙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