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透明领域被意志精细的操控在周围一米的范围，暗红色的火焰一瞬间穿过半空中的漩涡，将周围的家具、木板焚烧成碳化物质。

所有的物品在触碰到【言灵君焰】的几千度高温，都化作无形无影的气体消散在空气中。

这些死侍，生前就是混血种中提升血液纯度后堕落的物种，它们在变为这种不人不鬼的生物之后，除了体质得到飞速提升，却再也无法使用言灵、机械等属于智慧类的技能，只能依靠本能。

楚子杭手腕一抖，作出一个振刀的动作，村雨的刀尖划过的地方，空气中闪过一道极近白色的焰光，在死侍坚硬的鳞片上留下一道带着火焰的焦黑色创口。

妖刀村雨斩尽一切的威力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一阵金石撞击的牙酸声音响起，第二次刀刃破开鳞片的防御，尽数斩进了血肉之中，那是一种黏腻的、令人恶心的仿佛切卡进压缩后的肉块里的触感。

暗红色的火焰带着横扫一切的威慑，迫使死侍不敢靠近。

楚子杭淡淡抬眼，杀气逼人。

这是属于仅剩的本能里还能判断出谁是威胁，但它们依旧垂涎着鲜血与杀戮，围在领域的周围，既渴望又害怕，始终不肯离去。

“???? ???? ???……”

“?????? ??????……”

不似人类的器官里发出窃窃的龙语，即便难以听懂，却也从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中理解，多半是象征着鲜血与杀戮的不详之语。

它们一次又一次试探着靠近，被村雨的刀芒斩断成脚下焦黑的尸骸，成群的尸骨堆积在一起，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或许是经年累月缺乏活人的造访，死侍们已经忍不住了，它们短暂的骚动之后，成群结队地冲进了君焰的领域之中。

有不少当场被直接湮灭，但太多的死侍冲了过来，漏网之鱼穿过楚子杭的防线，直接向张麒麟扑去。

它们贫瘠的大脑中只有对龙的血统的判断，相比【一度爆血】黄金瞳无法遮掩的楚子杭，后面那个散发着热量的食物更加好对付一些。

张麒麟有一天也没想到自己能变成软柿子，抽出背包里的灌满弹夹的沙漠之鹰，这是胖子寄存在他这里的装备作为备用的后手，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处。

无法越过言灵君焰的领域，近身格斗就施展不开，这个尴尬的距离枪会更好用。

密集的子弹从枪膛里射出，阻止了死侍扑过来的攻势，足以轰掉人类脑袋的玩意儿，如今打在钢铁龙鳞的皮肤表面，留下一串耀眼的花火。

硝烟散去，只有硬币大小的伤口，反而激怒了本就没有多少理智的野兽。

普通子弹用处不大。

他猛然意识到楚子杭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随手丢掉空了的弹夹，黑金古刀像是体会到主人的危险，窄长的刀身锋芒毕露。

他的刀术简洁，看似轻便的长刀实际有几百斤的重量，横扫而过，轻易将涌上来的死侍切成两半。

那种古怪的威慑气息还在，张麒麟砍下去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难搞这些从火焰中跃出的漏网之鱼被他尽数斩落。

但源源不断仿佛怎么也杀不完一样，仍然有未成形的死侍被漩涡吐出。

它们不停地向在场唯二的活人逼近，不知疲倦，不再畏惧。

人的体力总归是有极限的。

长时间维持言灵君焰与爆血，楚子杭的意志正在飞快流失。

明丽高雅的餐厅上悬挂的天使浮雕已经被摔了个粉碎，像是大型火灾现场。

他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张麒麟突然抬起的手掌打断。

什么？

他墨色的眼瞳里满是慎重，示意楚子杭仔细听——

悉悉索索的声音，蜿蜒着摩擦在地板上。

有什么东西匍匐在地面，从身后的车厢里往餐厅爬过来了。

不好！

他们的体力流失的太快，原本以为相安无事的05车厢又出现了别的危险生物。

死掉的怪物不知疲倦，再这样下去，先耗死的只有他们俩。

不行。

璀璨的金色眼瞳逐渐暗淡了下来，楚子杭喘了口气，汗水顺着额头落在眼睛中，几乎要睁不开眼，他的作战服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四肢和小腹也不断有新增的伤口。

视野里所有的东西已经开始旋转、模糊。

方才一个没注意，死侍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直接捅进了他的腰侧，创口被撕裂开，鲜血被黑色掩盖，只有蜿蜒落在地毯上些许零星的痕迹。

楚子杭痛得眼前一黑，差点稳不住领域。

即便张麒麟迅速抛掷过来的黑金匕首砍断了对方的爪子，却有一截金属指甲就这么插在了身体里。

没时间处理伤口。

暗红的火焰逐步缩短范围，张麒麟先一步扶住了楚子杭差点不稳的身体。

经验不足的前提下，临时使用的【爆血】总归比不上记忆里那般娴熟，但还好过快的压榨潜力同样也增强了伤口的愈合能力，能够再撑一会儿。

“怎么样？”

楚子杭闭着眼睛缓了一下神智，低声回答，“还好。”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他很不好。

苍白的面孔像是失去色彩的东方人偶，卷而柔软的睫毛颤抖几下，勉强张开没有血色的唇瓣回应。

张麒麟一个挥刀逼退又要涌过来的死侍，伸手飞速摸了一把楚子杭的脉搏，冰冷的触感在皮肤表面蹭过，像是一块未曾融化的坚冰。

心跳减慢。

失血过多。

这样下去不行。

出路，在哪里？

张麒麟的神色凝重，思维转的飞快，他弯下腰干脆把楚子杭背在背上，无论如何，起码得带着人出去。

似乎察觉到楚子杭和张麒麟想要逃跑的意图，也有可能是【爆血】衰竭下来，减弱的龙威让它们嗅到了机会。

死侍的攻击愈发不计代价。

楚子杭并未完全没有战斗力，他手中的村雨未曾落下，便仍能强撑着意志斩落这群堕落种的头颅。

背后窸窣的声音不断逼近，前后夹击下，他们已经没有出路了。

楚子杭闭了闭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再难以支撑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干脆放手，挣扎着跌落在了地上。

仅仅一个张开嘴说话的动作，就让他眼前发花，“我这样，走不了了。”

“还有机会，一起。”张麒麟从未把话说得这么急切过，一阵冰冷的感觉从他的指尖袭来，楚子杭的身体已经在逐渐失温了，“醒醒，别睡。”

楚子航现在的模样很狼狈，高温蒸腾的白雾打湿了鬓发，作战服破碎成条，但他坐在那里，双眸明亮，冷酷又决绝地开口，“没有了，张麒麟。”

他打断张麒麟未尽的话，将真相摆在面前，“没有奇迹发生，我说过如果有必要，会斩断你的胳膊活下去。”

“眼下到了决断的时刻，我希望你也能做到，好吗？”

不。

空白的记忆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张麒麟沉默着，黑色的眼眸里是无声的抗拒。

一起走。

楚子杭笑了一下，这样的情况他仍然能笑得出来，像是安抚自己曾经的师弟师妹那样，轻轻拍着张麒麟的肩膀。

他说，“别闹脾气。”

在这极短的接触中，楚子航一向强硬的像一把未折的刀刃，与手中的村雨一同锋利，却从未想象，他会如此虚弱过。

眼里流转象征着龙血的金色是如此的暗淡，暗淡到原本能令张麒麟都感到威慑的人物，此时却能看到瞳孔竟然是柔软的栗色。

张麒麟默不作声，蹲下身试图把他重新背起来——既然来是一起来，走，也要一起走。

这么想着，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推离了出去，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茫然着回头。

无尽的死侍狰狞着涌来，炫目的火光在一瞬间照亮了餐厅，如同白昼，他看见楚子杭的面孔被火光染上红色，唇瓣开阖，口型像是在说——

“走！”

“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