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华看着汪珑，低头说道：“没气了。”

袭辜立刻上前一步，轻声喝道：“左手臂！”

孙华听后迅速回神，马上放开身体还有余温的汪珑，把张灵申的左手臂猛地一掰，脱臼便恢复了原状。张灵申的精神上一刻还在记忆中游走，这一下的疼痛把他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张灵申心情悲痛，但此刻压抑着自己，他知道没有时间，只是说道：“我要带他走。”

“会的，但不是现在。”袭辜道。

袭辜回头，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黑衣护卫人头攒动，就在不远处。她知道，要么逃，要么死。这里是湛国，应辰和贾忘忧都是湛国人，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不知势力如何。

坏的打算就是他们拼死逃，直到逃出湛国为止。但是他们选择在这个荒庄子，可能说明他们也见不得人，恐怕干的也都是非法勾当。那么在官府发现之前，发现他们是大环龙临司所派之前，赶紧离开此处才是上策。

“小张大人，我们先走。听行令大人的。”孙华拉了拉他，但张灵申仍是看着汪珑。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灵申终是站了起来，袭辜见状立刻向旁边厢房处跑去。

袭辜一出此院，立刻遭到了刀剑袭击，她右手握刀迅速的防反，快速的攻击黑衣护卫的手腕和脖颈，迅速的杀掉了第一批冲来的三人。

此时张灵申提刀而来，用快速而伶利的刀法挡掉来者的攻击，转身的同时砍断了对方的胳膊，迅速回身将刀捅入另一人的身体中。

手起刀落，他把刀拔出，上面都是黑衣护卫的血。

袭辜在后看着，知道他从这一刻起接受了她当年的洗礼。他经历了当年她所经历的那些，甚至更痛。

此时箭雨袭来，张灵申眼明手快的拉着袭辜躲到厢房之后。周舟和孙华躲在二人之后，此时周舟指路，他们沿着厢房边迅速的奔跑。路上遇到几个黑衣护卫，在最前面的张灵申都快速的挥刀解决了。

四人当中，袭辜算是身上最干净的一个，仅沾了少许敌人的血。根据周舟的推算，打算从茶庄炊房处逃出去，因为门口肯定已经布了人，不可能原路逃走。

再穿过牲口棚即可到达炊所，但就在此时几人快速前行的时候，袭辜猛然看到张灵申背后居然有血手印。她心中一沉，猛地揪了一把张灵申，对方转身站停，袭辜快速扫了他一眼却没看到什么伤痕。张灵申立刻继续前行，孙华和周舟随即跟上。

但此时袭辜却愣了一下，看了下自己的手。她这才发现这个血手印是她造成的，可是没有想明白，这些血是哪里来的呢？

袭辜顿时感到腹部有点疼痛，她将手往腹部轻轻一按，感到了难以置信的钻心疼痛。

那是一根银针，银针戳在了她的腹部。这是刚才贾忘忧飞出的暗器，还是被射中了。我就说呢，张灵申没有缓过神来没有去躲，我拉着他就能躲过了么？我的轻功那么差。

她立刻从腰间拿出解毒药服下，怕这玩意有什么毒。但至今没有什么反应，血也是鲜红色的，可能没事吧，只是有伤而已。

这一刻她无法判断暗器伤到了她哪里，刚刚浅浅摸了一下，此针没有造成贯穿伤。如果无毒，可能就是定在胃上，或者运气好的话，就没有刺到任何器官。

如果是在胃上的话那过会儿得迅速处理，不然的话造成胃部出血，也会出大事。不过幸好，没有刺穿别的脏器。

她脑子就转过这片刻想法，立刻就向前跑去，她看到前面周舟正回头，似乎正在奇怪她怎么还没跑过来。

袭辜重新回到了四人最前的位置，带领着三人快速的跑过厨房，到了牲口棚所在之处。但是这时候袭辜却站停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的是阴暗的宅院，和破碎的尸体。

像，太像了，和那个地方。

她的前面都是破碎的尸体，黑红色，和鲜红色的鲜血，残破的四肢，甚至还有头颅。她们似乎都是女性的模样，死亡时的惊惧神情，怒目圆睁，一切都一清二楚。

吴亮，这是吴亮死时，我去过的那个地方。

袭辜听到了惨叫声，死亡之际的呐喊。声音似乎有点远，但就萦绕在耳边。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忘记，这个声音多么的绝望，多么的挣扎。

袭辜向前跑了几步，突然又看到了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倒在了血泊里。她慢慢的上前，看到襁褓上戳着三根针。

这是报复，这一定是老天对我的报复。

我会有报应的，我知道会有。

“行令大人。”

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身后似乎站着一个身着龙临司服饰，银黑着装的人，对，他是个行兵。他个子不高，身形消瘦，他的声音轻轻地很虚弱，他在叫我。

那是吴亮，是吴亮吗？

“行令大人，是我。”

熟悉的声音又来了。他在叫她回头。

袭辜不敢面对吴亮，即便是梦里，她似乎每次走进了，吴亮又消失了。那是她的梦魇，可能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是她心灵深处愧疚的挣扎呐喊。

“不对……”

袭辜看着前面的宅子，尸体似乎变化了，地上襁褓中的婴儿似乎也消失了。她意识到这不对劲。

“这是幻觉……”袭辜喊道，“这是幻觉！”

她一转头，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黑影似乎在说什么。她心中本应对不知名的黑影充满了恐惧，但是这一刻突然觉得没那么失神了。

这个黑影似乎有点熟悉。他的声音似乎也有点熟悉。

“冒顿！”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周围的阴暗似乎一点点的褪去了。

“冒顿！”

袭辜看到了张灵申焦急的脸。

张灵申从未见过袭辜刚才的样子，更没见过她这样惊惧和绝望的神情。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并且幻觉让她非常痛苦。

袭辜回过了神来，眼神终于定位到了面前的人。张灵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好些，只是，这一刻她能醒过来就好。

“我看到他了。”

袭辜开口轻轻地说道，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她的嘴唇泛白，神情悲戚。

孙华立刻问道：“看到谁？”

袭辜似乎只是看着前方，她的眼中莹莹闪光，艰难的开了口：

“他，我看到他了。但我不敢回头。因为我——”

突然一口血从袭辜嘴里吐出，阻止了她想说的话。

张灵申感觉脑中有什么声音击中了他，那一刻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脑袋被狠狠锤了一下。不行，不能这样，如今如此，只有我能带她出去！

他努力回神，迅速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腹部溢出了红色的鲜血。

孙华随之看去，马上说道：“行令大人中暗器了！应该是刚才的银针！”

周舟立刻拿出解毒药和解迷药给袭辜服下，张灵申立刻把袭辜背了起来，四人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啊，我还不够强，我打不过他们。”

在张灵申的背后，袭辜说着。

她不是不能动，不能跑，但她觉得好累。

刚才看到的阴暗的庄子，破碎的四肢和鲜血中襁褓婴儿，让她觉得自己太累了。

是啊，我还不够优秀，我还不够强大。所以总有人离我而去，并且是这么凄惨的死去。

所以大家的离开，还有我的选择，真的是我的错，我的罪吗？

我不知道。

“我害死了一个孩子，也没把汪珑救回来。对不起。”

“别说话。”张灵申觉得难受不已。他知道这个女子是为了谁，要说没用，不够强，那全都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你。

“我错了吗，我错了吗……”袭辜喃喃地说。

张灵申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没错，她只是想让他活着。想让身边的人活着。

她的毫不犹豫，说明了她曾经做过这样的选择。但是他现在知道，她很痛苦，可能一直都很痛苦。只是平时不让自己去想，不去谴责自己。

我在刚才的那种情况里会做得更好吗？

不，他知道自己不能。

杀人诛心。这就是让他们学习，成长，做的选择题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这个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