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黑了，王凌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乔装袭汀的下半边脸，立刻吹了声口哨。袭汀听闻此声干脆不乔装了，带上帽子恢复了黑影的模样跳上了房顶，王凌又是一声口哨，让袭汀停住了脚步。

他一定是感受到了熟悉，这份熟悉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就像他看到袭辜的那一瞬间，总觉得心中有什么变化。至于是什么，他说不上来，但可能和过去的记忆有关。

在敬香楼外的王凌、孙华和冷静三人遇此瞬间分开。最可怜的是孙华，看到王凌跑开还来不及拉冷静，冷静也一个箭步跳了上去。小丫头片子最近进步非常快，打算凭借着自己娇小不易被发现，绕到后面去堵袭汀。

孙华真的是叹气。小丫头哪里知道羽令都尉的厉害啊。羽令都尉不光轻功无人能敌，武功也非常高强，并且有神兵利器在手。他的剑基本不出鞘，一旦出鞘必定见血。

王凌这次上了屋顶发现前方的黑影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王凌看着他，知道这个距离对袭汀来说还算是安全距离，毕竟自己在此处一步还抓不到他。

“你认识我。”袭汀说。

王凌此前已经知道了袭汀失忆，也不认识他了。但听此还是沉默了良久。

是啊，他当真不认得我了。这怎能叫人不伤心。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王凌说。

对面看不见脸的袭汀也是沉默许久，他感觉到后面有个声响来动，但知道对自己构不成威胁。那是正在穿梭的冷静。

“你和黑衣人是一伙的？”

“不。”

“你和那个白衣高个小子，是一伙的？”

王凌没有回答。看来袭汀对张灵申有印象。

王凌只是开口道：“不求富贵无畏权重，只愿十世同生共死。”

这是六年前，几人被苍王和弗王大军包围，王凌一个人打算冲出去御敌时，袭汀为了不让王凌为自己而死，当众怒吼的一句话。

王凌总以为，这句话，此生都不会忘。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袭汀，他忘了。

把他忘了，把这句话，也忘了。

王凌看着他半晌后道：“你不记得？”

被帽子遮掩面目的人也是沉默半晌后轻轻的说：“不记得。”

“那你记得什么？”

“杀一人。”

“何人。”

袭汀抬头，王凌远远地看到了他异色的双眼。

“大环燕国侯，王凌。”

此时冷静突然从后方跃出，袭汀立刻撤步，冷静跳出来根本没有碰到他分毫。冷静看不远处王凌居然只是站着不动，立刻大喊了一声：

“侯爷！！”

袭汀闻声立刻向面前身后背刀的俊郎官看去。意识到了，此人可能就是王凌。

“你是王凌？”

王凌平静如斯，开口道：“我是。”

袭辜和张平等人刚刚追到此处，她在下居然看到袭汀，左手抬起，向后伸去。

他要拔剑……他要拔剑！！

袭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心中那不安感瞬间变成了恐惧，她想要跳上去，但是凭借着她和张平那聊胜于无的轻功，来不及。

此时她感到身边有人，一回头，看到了张灵申和后面跑来的陆渊。下一刻张灵申就立刻抱起她跳了上去，陆渊也跳了上来，三人离袭汀和冷静处并不远。

就在这一刻，袭汀身后的剑瞬间拔出，剑身闪出顷刻间耀目的光，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见一道飞快的黑影带着耀目的剑向王凌冲去。

王凌不躲不闪，只是看着这一幕，直到自己的身体被剑身刺穿。

他来不及躲，来不及闪，来不及想。他只是看到了那个年幼的蓝眼睛孩子向他跑了过来。他在哭，在抱怨着为何自己与别人不同。自己为何是个妖怪。

身体被刺穿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痛感。王凌这一辈子，都不会对袭汀拔刀相向。

若是如此，若是如你所愿，你能想的起来么？

袭汀的帽子落了下来，露出了他惊愕的神色。他手中握着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就这么不躲不闪，被剑刺穿。

王凌的手搭在了剑身上，他抬眼看着袭汀，嘴中的血直接滑落。

“你不是妖怪。”

“你，说什么。”

这感觉不对劲。袭汀没有松手，也没有继续攻击，他只是看着对面的这个男子。

他觉得熟悉，越来越觉得熟悉。

可是他是王凌，是必须要杀的人。

大环燕国侯王凌，是自己要杀的人。

“你只是与众不同。”王凌喃喃地说着。

袭汀听到了不远处的怒吼，是之前的那个漂亮女子，她喊着王凌的名字。袭汀来不及思考，他这一刻大脑完全是空的。

“不求富贵无畏权重，只愿十世同生共死。”王凌越说越艰难，身体也要站不直了。但他只是看着袭汀，说着：“袭汀，我们回家吧。”

袭汀的蓝眼睛在他没有意识到的那一刻，滑下了一滴眼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剧烈的颤抖。

下一刻他条件反射的一躲，因为袭辜的流星锤横向飞了过来。袭汀回头，看到那个漂亮女子和一黑一白两个身高臂长的小子正在向此处跑了过来。他没有拔剑，他居然只是放了手，留下了他的神兵利器和身受重伤的王凌。他重新戴上了帽子，大脑一片空白的快步离开了这里。

陆渊和冷静还想追，被张灵申阻止了。

袭辜直接冲过去抓住王凌的领子，她现在大脑里已经没有任务没有袭汀了，只有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把他带回家，答应我。”王凌看着袭辜说，身体慢慢的跪了下来。

“你给我闭嘴！你tmd给我闭嘴！！你不会出事的，你tmd还有一双儿女要养呢，王凌你这王八蛋！！”袭辜拉着他不让他倒下。她看到王凌身体被刺穿的那一瞬间感觉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王八蛋坚决不能死。

不能死在这里！

“你说他怎么了？他怎么会这样……”王凌一边嘴角流血一边喃喃地说着。

“你闭嘴……你闭嘴！”袭辜低下头，神情非常痛苦，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可能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