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圣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是游敢能解决，他也就不必在这里伏低做小了，他的所谓见识不同，也只是因为站在历史下游，得到了其他前辈们总结的经验罢了。

并不是因为他自身本身的聪明才智已经达到了如此的高度，如果放在同一水平线上，他有可能都不如眼前的相里勤和卫婉。

就像后世的中学生都知道牛顿三定律，难道他们就达到了牛顿的聪明程度？超过了牛顿那个时期的其他科学家么？

正是因为有这种清醒的认知，游敢才并没有什么自身高人一等，见识比其他人更加厉害的想法。

也因此在被问的时候，没有什么“好为人师”的心态，反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自己心中的所想——反正我就是一个未成年人，也就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而游敢的“不知道”，也让卫婉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游敢只不过是连兵役年龄才堪堪达到的儿童，并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

只能说，游敢之前的表现与见识，让她忽略了游敢的年龄。

“世间万物，本就是变与不变的混杂，既有变的地方，亦有不变的地方，”相里勤经历的更多，也自然看的更加明白，“墨家虽分为三派，却也依旧是墨家，而非儒家。”

“三代之圣王，说忠行义而得天下，今之诸侯，亦追忠怀义，天下已变而忠义不变。墨家有变而墨家之义不变，这才是变及未变之道。”相里勤感慨的说道。

游敢点点头，他觉得相里勤比自己总结的好，他并不是对墨家的认识到位，而是知晓的信息多了，也就啥都能说两句，也不是自己真的认识到位了。

顶多算是一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人。

“所以，老师你也认可他的答案么？墨家三派都是墨家，也都不是墨家？”卫婉倒是还清楚的记得刚开始的问题是什么。

“当年魏越曾问墨子，‘如果能见各地的诸侯，您将说什么呢？’”相里勤用一个卫婉更容易理解的故事，来解开卫婉的疑惑，毕竟，这也算是他作为老师的职责。

“到了一个国家，选择最重要的事情进行劝导。”卫婉倒是知道相里勤说的是哪一段故事，直接接着相里勤的话往下讲。

“如果一个国家是昏乱的情况，就告诉诸侯尚贤尚同的道理；如果一个国家是贫穷的情况，那就告诉诸侯节用节葬的道理；如果一个国家是喜好声乐、沉迷于酒的话，那就告诉诸侯非乐非命的好处；而如果一个国家荒淫、怪僻、不讲究礼节的话，那就必须先告诉他们尊天事鬼的道理；但是如果一个国家以欺侮、掠夺、侵略、凌辱别国为事的话，那就告诉他们兼爱、非攻的益处。”

相里勤满意的点点头，虽然眼前的这位弟子在聪明程度上并不如其他的弟子，但是在下苦功，下功夫方面，倒是不需要他担心。

有时候，卫婉更适合给一个目标，让她去做，而不是让她去思考解决什么问题。

“择务而从事。”相里勤说道，“墨子当年已经明白的道理，根据国家的不同选择不同的事情进行劝导，而我们这些弟子却在纠结究竟何为墨家，恐怕早已经忘记了墨子之言。”

游敢虽然不知道墨子的原话是什么，但是能够确定，绝对不是为墨家分为三派找对应的理由。不过，对方能够从自家经典中找出对应的支持，总比他瞎说要强的多。

再者说，这种“我注六经”的方式，也是这群人的常规操作罢了。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理解出来必然是大有差异的，甚至，原本的意思是一种，后人进行深入解读后，变成了另外一种。

就像同样是拿古时的尧舜禹三代圣王作例子，放在墨家的例子里面和放在儒家的例子里面是完全不同的。

卫婉此时才有了几分恍然，点点头说道：“三派都是墨家子弟，只是在不同的诸侯国里面，选择了不同的事情去做，因为在那个诸侯国里面，他们做的那个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相里勤笑了笑，他自己很清楚，刚刚游敢所说的内容，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意思，齐楚秦三派墨家，关系也并不是如此简单就能形容。

只是，对卫婉而言，理解到这种程度也就够了。

三派更深入的矛盾与冲突，告诉了她，也只会给她带来困扰罢了。

相里勤重新看向游敢，游敢的回答并没有让他下定决心拒绝或者答应，反而是更加的犹豫，游敢的表现，他无从给出判断，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出判断。

既然游敢已经主动提出了不加入墨家，他也就不再强求。最少，有卫婉作为他的同伴，他在以后的想法上必然会倾向于墨家。

至于让他进入墨家，然后在内部掀起更大的变革，正如相里勤之前所承认的那样，他缺乏如同孝公那样的勇气和决心。

“你之前说了，想要了解一些墨家的思想，”相里勤看着游敢说道，“墨家典籍并非是什么不传之秘，尽管不如《法经》可随处购买，却也能通过其他途径收集到，我可以留一卷《墨子》给你，有何疑问可以记录下来，让婉传信给我。”

“多谢……”游敢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称谓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原来的称谓，“多谢老丈。”

“老师，那个……”卫婉在这里开口，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相里勤倒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游敢的行礼，他倒是知道卫婉想要问的是什么，看了一眼卫婉，笑着说道：“婉想问的是，我能否将墨家的器物制作卷册交给你看。”

应该说，当时游敢询问能够看墨家的典籍以及用之前制作器物进行交换，卫婉以为是指这种关于器物制作的内容，毕竟，之前游敢也表达了想要向她学习制作的意愿。

“此卷册不行，”相里勤摇了摇头说道，“此卷册只有墨家子弟才能观看，学习之后亦受墨者之法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