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顾青锋目带笑意，傲然道：“‘唯我剑道’来源于一颗无敌之心，也就是说持剑者唯有力求天下无敌的信念与剑意才能领悟其中奥义。

反观你的‘无极剑道’求的是无止境的突破，无敌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在你的脑海中出现过。”

盛惜朝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换言之，若想彻底领悟‘唯我剑道’，晚辈必须抛弃原有的意境，要如前辈一般拥有前无古人的无敌之心。”

“不止前无古人，还要后无来者。”

顾青锋目光如剑芒闪烁，“唯我独尊，视他人伎俩如草芥才是‘唯我剑道’的真意。”

此言可谓嚣张甚至狂妄，可出自顾青锋之口却丝毫不显违和。

言至此处，两人的思想已彻底对立。

“唯我剑道”求的是举世无敌，不止当世无敌，还要后世无敌。

“无极剑道”则恰恰相反，力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永无止境的问道之路上不停探索。

片刻后，盛惜朝轻轻叹了口气，略显可惜地说道：“看来……晚辈此生无缘领悟前辈的至强剑道。”

“你不愿舍弃自己的无极之心？”

顾青锋微微一笑，显得并不意外，“作为剑修，你应该是是第一次遇到凌驾于自己感悟之上的剑道，如此放弃不觉得可惜么？”

“可惜自然是可惜的，只是……”

盛惜朝叹息一声，认真地说道：“在晚辈看来，剑是一门学问。

所谓学无止境，剑道当然也不该有止境。”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如果世上真的出现了一门后无来者的剑道，那一定是一件悲哀的事。”

“此言何意？”

顾青锋闻言皱起眉，不同意道：“这样的剑道堪称人类最高智慧的体现，从此世上所有剑修可以在修炼中避开无数弯路，只需精心钻研这一种剑道即可。

这是天大的好事，有何悲哀？”

“大道三千，剑道亦然。”

盛惜朝摇了摇头，正色道：“修道之路漫漫无极，我等修士理应不断突破，探索新的境界。

可是无敌这两个字却将后人前进的道路彻底封死，也决定了他们的上限，这就是悲哀所在。

是以，后人自当勇于超越前人，让新鲜的血液不断涌入人类的历史。”

闻言，顾青锋沉默良久。

然后，他笑了，笑的很洒脱。

“你说这番话的模样，倒是和当年的司徒水相颇有几分相似。”

他忽然话音一沉，黯然道：“我说什么当世无敌，却也不过是在那个老东西之下无敌手而已。”

他目露几分萧索，意味深长道：“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正是我的心境决定了我的上限，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司徒这座天峰。”

盛惜朝张口道：“前辈……”

顾青锋挥手打断了他，“所谓闻道有先后，你的话是有些扎心，却字字属实……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可惜为什么没在三百年前遇到你。”

叹了口气后，他眼珠动了动，说道：“司徒水相已经无敌了一千年，谁也无法撼动他圣境的尊威，即便我也不行。”

盛惜朝平静地看着他，知道他一定还有下文要说。

“但是听你方才一席话，令我如同醍醐灌顶，我忍不住想到……”

他的目中忽然绽放出一种夺目的光彩，难掩激动地说道：“如果是你，或许可以在这条无止境的路上超越他，让修士乃至整个人类抵达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很高的评价，也是莫大的期望。

盛惜朝却是嘴角微扬，浅笑道：“前辈过奖，晚辈不过是略述己见而已……

其实晚辈并没有那么崇高的抱负，而且也未必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你的思想有这样的能力。”

顾青锋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无极这两个字的格局很大，相比较之下，无敌不过是一时的虚名……

你还很年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超越我，也有机会超越司徒水相。”

听到这样的话，没有人可以不动容。

盛惜朝动容道：“如果前辈不嫌弃，晚辈还想再次请教。”

“此言，正合我意！”

顾青锋大笑，同时剑已在手，那只握剑的手更是兴奋地发抖。

时隔两百年，他终于今日一朝明悟，这叫他怎能不兴奋，怎能不发抖？

这叫他——怎能不想一战？

然后，他感受到了来自脚底的震动。

无数沙粒如天地倒悬般朝天飞去，冥冥中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它们凝聚，在苍穹下组成一柄几乎遮天蔽日的古朴巨剑。

剑长百丈，静立当空。

不知何时，盛惜朝已消失于原处，来到了万丈高空之上。

他就像是脚下的剑，负手立在倒悬的剑柄上。

天风起兮，青丝飞扬，衣衫猎猎。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众鬼纷纷露出吃惊之色。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谈崩了？”

虎娃脸上大写的一个“啊”字，“易雪臣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青衫客要是敢不听他不听号令，一念将其抹杀便是，何必亲自出手？”

“你们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要眨眼……”

岳凌姣神情凝重，缓缓道：“亚圣境之间的战斗，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看到一次。”

“这里是你的识海世界，也就是说在这里你还是亚圣境，你的手段可以尽出。”

顾青锋举目视之，战意与满意同时在眸中闪烁，“尽全力攻过来，年轻的剑帝！”

“锵！”

话音方落，便听空中一阵剑鸣，其声如九天雷震。

紧接着，饱含神圣气息的巨剑开始沉落。

巨剑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但剑下的威压却如同天罗地网，哪怕是世间身法最快的独臂神丐也不敢断言自己能从巨剑的封锁下脱离。

剑速渐快，然后变成极快，最后竟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模糊疾光。

无极剑道，正篇一式——破岳！

比起击杀九莲狐时，这柄巨剑大出不知几何，剑威更是强了无数倍。

鬼灵珠巨震，天地为之颤抖。

望着已在咫尺的神圣巨剑，顾青锋的手探向腰畔。

然后，又一道剑芒出现。

比起破岳一剑，这道剑芒渺小的像是参天巨树下的一棵小草。

在旁人看来，这就像是拿绣花针去迎挡世上最锋利的剑。

“叮！”

只听仿佛金属交鸣的一声轻响，双剑相触。

神圣巨剑骤然一震，如同被勒住缰绳的烈马一般止住，再难寸进。

下一瞬，一道细长的裂痕自双剑之间蔓延开来，如蛛网一般逐渐撕裂穹宇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