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到乱世的可怕后，创建这里的初代先祖留下祖训，要求后世子孙终生不可离开日阳城。”

老者的目光从山壁上收回，说道：“所以后来的祖先乃至我们都没有见到过外面的世界，更没有经历过那样血腥的时代。

可是，从没有人敢忘记初代先祖用血换来的警示，毕竟没有人知道外面的乱世是不是已经结束。”

“因此，每一代城主的工作之一，就是彻底断绝每一个城民想要去外界一探究竟的心思。”

老者看着盛惜朝，认真地说道：“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有日阳城这样一个地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盛惜朝沉默半晌，然后点头表示同意，“想来，您就是最后一任城主。”

老者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沉重。

“在下有一个疑惑……这里没有日光，你们是如何生存了这么久的？”

盛惜朝看着老者的眼睛，不解道：“在完全无光环境下生存的任何生物，双目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异或者退化，可是你们并没有。”

老者耸了耸肩，向祭坛后方走去，“你随我来。”

由于司徒小幽看不到老者，只能茫然地看着盛惜朝和空气对话，当前者忽然动身时，也只是不明所以地紧随其后。

二人跟着老者开始绕过祭坛，来到后方一座依洞壁而建的栈道。

栈道狭长无栏，直通这座地下城上方深邃的黑暗。

没过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栈道的尽头，一个由山壁间凸出的平台映入眼中。

老者站在平台上，指着刻在山壁上的壁画，说道：“我们没见过真正的太阳，只是通过初代先祖留下的笔壁画与文字大概了解过一些。”

借着司徒小幽手中夜明珠的微弱光辉，盛惜朝在山壁上看到一个形似太阳的图腾。

图腾下方，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人，以朝拜的姿态对空中的太阳表示虔诚的敬畏之心。

在图腾一侧，竖列着数行文字。

与神皇帝一统大陆后，统一沿传至今的文字不同，这些山壁上的文字太过久远，盛惜朝只能勉强看出其中的意思，其内容大概就是对太阳进行了简单的描述。

“接下来，回答你的问题。”

老者转身看向盛惜朝，手指着十数丈以上的山洞顶部，正色道：“或许你不相信，但这里曾存在过一个太阳。”

盛惜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如炬明亮的目光在黑暗的洞顶看到一颗深嵌在地石中的圆珠。

这积尘已久、拳头大小的珠子就是老者口中的太阳？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种名为日阳珠的宝物。”

老者收回手指，很是认真地说道：“只是对我们这些长居地下的人来说，日阳珠就是真正的太阳，因为它能散发与太阳同样的光辉。”

盛惜朝微微动容，说道：“请细说。”

“就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人可以在没有日光的环境下生存。”

老者看着他说道，“来到这里的初代先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日阳城建立之初，他们就集众人之力一同钻研出一种功法。

此法名为《昊日诀》，修士可凭此功法将自身灵力从指尖凝聚出一种光辉，这种光与日光无异。”

顿了顿，老者接着说道：“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通过《昊日诀》凝聚而出的光辉太过微弱，大概……只有这么大，根本不足以替代真正的太阳。”

他指了指司徒小幽手中的夜明珠，“而且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不能一直消耗自己的灵力来创造光芒，于是他们又想到了另一个法子……那就是日阳珠。”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露出一抹骄傲，说道：“初代先祖们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创造出这样一件宝物，只要在日阳珠内灌入足够的灵力，它就会向真正的太阳一般长放光明。”

盛惜朝一直全神贯注听着，听到这里也不禁脸色稍稍一变，忍不住惊叹于前人的智慧。

此刻，他已经想象到在很多年前，在这幽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城，一颗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珠子在高处绽放万丈光芒的画面。

那光芒耀眼而温暖，就如同真正的日光。

“你方才也看到我们集体诵经的行为，这是身为日阳城子民每日必须的仪式。”

老者斜眼看向下方的广场，凝声道：“通过仪式，日阳珠会从我们每个人的灵海中吸收些许灵力，然后转化为日光回馈给我们。”

“了不起。”

盛惜朝目中带着震撼，心悦诚服道。

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集体诵经的场面，他心想着这应该是日阳城每个子民从孩童时代就开始的习惯。

哪怕他们已经身死化为鬼，哪怕日阳珠不能吸收他们的鬼气，但是他们还是日复一日地坚持着这个习惯。

这座城、这些人，从很久以前深藏于天都地下，过着与外界完全隔绝，自给自足的生活。

念及此处，另一个问题又浮上心头。

建造日阳城的初代先祖是为了躲避战火而躲到地下，并立下后世子民永世不得外出的铁则。

按理说，只要他们每一个人确实遵守了这个规定，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为什么到了眼前这位老者这一代，日阳城的子民却都变成了鬼？

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灾难让这座地下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彻底覆灭，以至于城内所有人全部死亡，没有一个人逃到外界？

看到他眼里的疑惑，老者长长叹了口气，“初代先祖立下如此规定本是为了保证日阳城的长存，可是没有经历过那个血腥的后代子民又怎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

“人心，从来难测。”

盛惜朝看着他，平静道：“我猜想这世外之地的毁灭，于此脱不了干系。”

闻言，老者沉默了很久。

“这个故事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气，黯然道：“人的好奇心是无止尽的，从日阳城建立以来当然有不少人生出过想要去往外界的想法。

可是他们从小生在这里，虽然期待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再加上初代先祖留下的规定深入人心，以及每一代城主的极力镇压，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这里。”

言罢，老者目中闪过一抹沉痛，“可是直到三十年前，也就是老夫担任城主的时候，日阳城里出了一个叛徒。

正是这个叛徒导致了日阳城的毁灭，而这个人……就是老夫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