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高空之上，司徒宁达缓缓收回视线，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摇头笑了笑。

不服老不行了……

真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俊武，降舟。”

“是。”

贾俊武看了琴芯一眼，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副院长忽然老了一些？”

琴芯还以一个白眼，同情道：“他的耳朵可还没老。”

“……”

伴着四起的强风，潜龙巨舰在上千双眼睛的凝注中缓缓降落。

司徒上元依然走在学院诸人的最前方，脸上傲意不减。

只是当他看到立在船头父亲时，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输过，这是一件好事，但还不够好。”

司徒宁达如清风般来到儿子面前，认真地说道：“也许有一天，曾经失败过，会成为你宝贵的财富。”

“爹的教诲，儿子定然铭记于心。”

司徒上元低着头，微涩道：“只是一想到输给一个女人……”

司徒宁达闻言失笑一声，随即转目看向一众学子。

“你们辛苦了。”

顿了顿，他的语音忽然提高几分，“此次少圣大试，天图学院参与者合计一十六人！”

“最终通过大试者，合计一十六人！”

“大试榜首，学院一年甲班学子……盛惜朝！”

“各位，老夫在此恭贺你们在道途上更上一层楼，也由衷为你们感到骄傲！”

闻言，一众学子脸上纷纷露出自豪的笑容，同时回想起副院长在来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你们是这片大陆上最杰出的年轻人。

“大试三日，想必你们已经精力憔悴。”

司徒宁达一指空中的潜龙巨舰，微笑道：“现在，让我们回家吧。”

和来时一样，以司徒上元为首的学院众人开始排队登船。

盛惜朝如往日般走在后面。

“且慢！”

就在他准备踏上灵阶时，忽听后方有人叫道。

回首看去，只见蔡听雨从人群中走出，神情冷肃道：“虽不知你是如何侥幸战胜二师姐的，但你不要以为自己在大试夺得榜首就代表你是我们这一代人中的最杰出者！”

听闻此言，盛惜朝嘴角微扬，笑而不语。

“怎么？无极剑阁输不起么？”

盛擎空发出一声嗤笑，“要是不服，让玄青翎再来打过啊！”

“二师姐是何等样的人物，你让她出来就出来？”

蔡听雨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二师姐已先一步返回灵舟休息，今日你们是别想再见到她！”

“这就对了！本公子阅女无数，看得出玄青翎是有大胸怀之人！”

王仁杰轻摇折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揍模样，“至于蔡兄你么……之前在四层楼被惜朝兄一剑大败的人难道不是你？”

“你们……你们！”

蔡听雨苍白的俏颜瞬间变得如红苹果一般，连带着身子都颤抖起来，“我告诉你们，二师姐输了不代表无极剑阁输了！莫要忘了，我家掌门师兄与我们也是同一辈人！”

“掌门师兄以二十三之龄破至窥天境，你呢？”

蔡听雨紧紧地盯着盛惜朝，冷笑道：“二师姐说你在观心塔里破境至听地，若放在往常那确实很了不起，可是要是和我家掌门师兄一比……”

言尽于此，周围众人已然明白蔡听雨的意思。

无极剑阁的现任掌门范玉书以二十三之龄一次破至窥天境三重之事早已传遍大陆。

纵观近数百年的历史，此等恐怖的修行速度仅次于当年嫣红裳以双十妙龄破境至窥天。

若不是少圣大试禁止二十二龄以上之人参加，想来这位剑阁信任掌门也会亲自落场。

彼时，大试的榜首之位便毫无悬念。

因此即便再如何不甘，天图学院的众人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看着他们静默无言的模样，蔡听雨只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他薄唇轻启，正要再说些什么时，盛惜朝忽然说话了。

“范掌门实乃一代天骄，如今的在下的确自愧不如。”

语调平稳，面色如常。

一些有心人却发现他看似在示弱，但话中却有“如今”两个字。

如今不如？

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盛惜朝有信心在日后超越范玉书？

“既为剑修，有生之年若不能去往无极剑阁走一趟自是一大憾事。”

盛惜朝眨了眨眼，看着当初的四名弟子，浅笑道：“劳烦各位再静候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时在下自会前往西秦……好好拜会范掌门。”

说罢，他转身而去。

蔡听雨直气的牙痒痒，一句“你以为你是谁”硬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盛惜朝……”

霍水娴阴沉着脸，总觉得被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心头。

“走吧……回大楚。”

拭月静斋灵舟的甲板上，嫣红裳面无表情地走回船舱，目中的笑意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望着圣女殿下的背影，冯雨薇脸上的不解又深刻了几分。

就这么回去了？

圣女殿下居然没有招那年轻人一见？

十年一举的少圣大试自此落下帷幕。

据详细统计，此次大试的参与者足有一千零四十二人，最终成功抵达四层楼通过大试者不过六十六人。

如无意外，这些年轻的修士将在各派掌门的带领下于两个月后动身北上。

“换言之，我们要等到过完年再出长城。”

潜龙巨舰的教室内，司徒宁达面向一众学子如此说道。

“这段时日好好休息，在大草原上等待你们的是更严酷的磨砺。”

话是如此，但司徒宁达知道这些年轻学子一定是闲不下来的。

想来，灵源仙楼接下来一定还会每日爆满。

“你们一定也累了，潜龙上有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卧室，琴芯与俊武会带你们前去。”

“老夫说完了，你们去吧……”

“盛惜朝，你留一下。”

教室后排，盛惜朝神情淡定，似乎早就知道司徒宁达会留下自己。

“你自然有话要问老夫。”

当教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司徒宁达缓缓走到最后排的临窗座。

“这是你的意思？”

盛惜朝面无表情地拿出那块来历不明的石头，没有问学院为什么准备这么寒酸的礼物。

司徒宁达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准确来说，这是老祖之意，老夫只是选择听从而已。”

“师尊之意？”

盛惜朝眉头一跳，“你有师尊的消息了？”

“非也……这是老祖去年临行前交待给老夫的命令。”

司徒宁达轻轻摇了摇头，“你应该能猜到，设计观心塔以及其中各种考验的人正是老祖。”

盛惜朝点了点头，“除了师尊，世间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如果没有意外，以后的少圣大试会一直在观心塔举办。”

司徒宁达目光一斜，看着窗外的云海说道：“现在说回正事……”

“想来老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来历不明的石头作为七层楼的奖励，至于原因……老夫也不知道。”

“去年听闻你的死讯时，老祖走的很急，所以老夫也没来得及问。”

“老祖用意究竟为何……恐怕只有去问老祖本人了。”

“……”

看着掌心间的石头，盛惜朝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如今他实在不敢期望还能从失踪了整整一年的师尊口中得知真相。

可直觉又在冥冥中告诉他，或许自己能在长城外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

是的，又是直觉。

没有依据，却救了他无数次的直觉。

他默默收回石头，顺着司徒宁达的视线一同望向窗外。

在这一刹那，他的目光好像穿过了无边的云海，抵达了北魏的边境。

最终，落在那座连绵万里不绝的法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