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医生打破了一世的沉寂，温声询问道，“言溪，今天你觉得怎么样？”

言溪指尖微动，浅红的唇瓣微微蠕动，下意识的将被子里那个一直握在掌心的橘子牢牢的握住，她觉得有些羞耻，不想着把橘子给吃了，却浪费了对方的一番心意。

“我帮你再检查一下吧。”墨医生没有在意她的冷漠，正好他可以探查一下她是否是他的小姑娘，伸手在额前慢慢探去，果然发现了她额间隐约浮动着的彼岸花瓣，有些脆弱，没有之前的那么绚烂和耀眼，但也足以让之心喜。

找到了人，他的心就不再悬着了，也更加不希望小姑娘慢慢的萎缩下去，他拿起了遥控器问道，“要不要看电视？你的弟弟不是明星吗？那天我也听了他演唱会的歌，不如我放给你听吧！”

言溪并没有拒绝，虽说她对弟弟足够好了，可是她弟弟在的所有重要场合，她几乎都是错过的，小时候弟弟的家长会，青春期时候弟弟的运动会，甚至是现在弟弟的演唱会，她都不曾去过，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对别人的好，然而她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感受到这份关心。

电视机里有回播演唱会的频道，她的弟弟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唱着一首首她耳熟能详的歌曲，连她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起来，让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苦闷和原生家庭带来的负累，拥有音乐天赋的她容易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像是唱歌的人就是她本身。

看到小姑娘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墨野觉得外面的阳光也让人舒心起来，一点点薄雾也算不了什么，他离开了病房，又去了上次的那家超市给小姑娘买了橘子，还有其他一些水果，他特意挑的不是甜甜的橘子，而是那种酸掉牙的橘子，他自己尝了一瓣，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然而没办法，谁让他的小姑娘喜欢呢。

营业员还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男人，竟然在一堆橘子里挑出酸酸的橘子，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过顾客是上帝，他们是不能做出嘲笑的举动的。

言溪还沉浸在歌曲之中，突然唇边就多出了一样东西，她下意识的含在了嘴里，竟然是一瓣橘子，她傻愣愣的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那表情像一只小奶猫，萌萌哒，让墨野看了舒心不已。

“上次我给你买的橘子已经坏掉了，这次我又给你买了一些新的，应该适合你的口味，这不是甜的，是酸的，我都记着呢。”

墨医生的话响在耳边，像是也变成了奇妙的音符，让她想听多听听他说话，她用牙咬碎了那瓣橘子，果然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酸涩异常，却让她异常的满足。

“谢谢你，墨医生。”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不用客气，喜欢吗？”墨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幼稚，小姑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他高兴上半天。

“喜欢的，”言溪唇角弯弯，因为吃了橘子的缘故，唇瓣不再是苍白的颜色，开始恢复了一点生气。

言溪在失去光明以后对复明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她厌倦了看到她那一家子虚伪的嘴脸，有时候她会想，见不到了，也就不用两相生厌，不用虚与委蛇，让彼此都图个清静。

可是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看一看这个给自己做手术的墨医生长什么样子，他的声音这么好听，他的样子肯定也长得不赖吧，她一遍遍的在心里描摹着他的轮廓，然而却像海市蜃楼一样不甚清晰。

“墨医生，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言溪有些突兀的问道，随即觉得有些不妥，懊恼的咬了下自己的下唇。

墨野却对她想亲近自己没有任何不满，相反倒是很期待，“当然可以，医学上触摸比注视更有效果。”

他拉过小姑娘那只纤细洁白的手，这是一只很适合弹琴的手，指甲被剪得很干净，白皙的像一块璞玉，他把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庞，然后就松开了。

起初女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在他的脸颊上蹭一蹭，慢慢的她变得大胆起来，从他的头骨，到眉毛，再到眼睛，不放过一寸土地，言溪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美学，知道美人骨的结构，《三言二拍》里也说过：“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她不由得赞叹出声，“你的骨相很好，想来皮相也不会很差，只是可惜我不能亲眼瞧见。”

墨野眼眸微微下垂，“会好的，你会看到的。”以前对她尚没有那么多的在意，如今，定会替她好好找眼角膜，让她能够重见光明。

电视里的歌声已经结束了，正在放映广告时间，墨野把一整个橘子都剥给她吃了，然后又问她，“我还买了酸葡萄，你要不要再吃一些？”

言溪点了点头，酸甜苦辣，世人多爱甜味，然而她最喜酸味，亲人尚且不知道，而这个与她见了不到几次面的医生却一清二楚，甚至对她的好已经超过了一个医生对病人的义务范围，她生活在一个充满算计的家庭里，所以对墨野突如其来的示好还是表示怀疑的，他，涂自己什么呢？

吃着酸溜溜的葡萄，她的味蕾瞬间被刺激的体无完肤，然而这点酸性还不至于让她面部扭曲，面对这个人，她不想隐藏自己的想法，因为对她好的人真的不多，“墨医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因为你值得，”墨医生脱口而出，不带丝毫犹豫。

言溪突然鼻尖泛酸，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吸了吸鼻子，隐去了这种涩意，“墨野，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言溪，言笑晏晏的言，溪水潺潺的溪。”

墨野再次握住了那只白皙修长的干净的手，“很高兴认识你，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