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不再坚定，记忆也会随之混沌。

周正道按着脑袋，那和老瘸子相依为命的记忆越发清晰，而自己那些修行的记忆随之快速消退。

那些记忆之中深刻的，熟悉的脸庞缓缓变得陌生，那些曾经记得的过往变得模糊，变得如同一场梦幻。

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乞丐，幻想自己成为什么修行人的梦境。

没有什么修行者，没有什么灵气，没有什么穿越，一切的一切都是周正道的臆想。

“娃子.....你疯魔了.......你疯魔了......这是为撒子嘛！”老瘸子看着周正道浑浊的双眼之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周正道有些难以呼吸，冰冷的风雪吸入肺部，带来彻骨的凉如刀割一般的窒息感。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脑袋的之中的沉闷感越发的严重，身体渐渐脱力，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周正道抱着脑袋跪地惨叫起来。

老瘸子听得心疼，想要上前查看周正道的情况，但却被周正道一只手推开。

自己做了什么？

没有理由的杀害了刘府的人，仅仅只是因为臆想的虚假！

断绝了老瘸子对未来的念想。

成为了一个屠夫，刽子手......

周正道以头抢地：“到底是......我到底是！！”

老瘸子上前抱住周正道：“娃子，你莫嘞样！莫楞个做了，我们啊，逗是做乞丐的命啊.......”

周正道脸庞抽搐，脸上青筋根根分明，记忆的错乱，做错事情的愧疚与自责感快要将他摧毁。

“咯咯咯，悟净哥哥你怎么倒在了最后一步？”银铃般的声音骤然在周正道的耳边响起。

周正道脑中的疼痛突然缓解了一下。

“寐馨雪？”周正道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一边的老瘸子却是看着周正道的样子心急火燎：“娃啊，你要真的想她，我们就回去看看她.......”

“嗯？我还以为悟净哥哥会比我快一些出来呢，看起来这一次是我胜一筹了呢~”寐馨雪的声音依旧俏皮。

“你说我倒在了最后一步.......是什么意思？”周正道开口问道。

“悟净哥哥没有察觉到吗？”

周正道脸色一滞.........

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不愿意去察觉呢？

过去是怎样的周正道清楚，刘府固然是没了，但还有一个人，也离开了。

周正道看着眼前的老瘸子，心中百感交集。

“娃子，你好些没得。”老瘸子看着周正道声音颤抖的问道。

周正道深吸一口气，脸色冷漠：“好多了......”

老瘸子叹了一口气：“娃子，那你先走嘛，我......我在这儿拿些东西。”

这是幻觉，这只是幻觉！！

清醒过来的周正道不断的提醒自己，而后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然后缓缓捡起了那把沾血的剑。

老瘸子跪在地上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不过没有回头。

周正道一步一步的向前。

“娃子，你走的时候记得拿上穿滴兽皮袍子，天气冷。”

“好。”

“从勒接往东，能一直走到一座大城，你再拿些银子嘛，以后吃穿也不愁了，记得讨个婆娘，莫跟我一样一辈子光棍一条，要不是捡到你，我嘞一辈子活起都没好大意思。”

“好......”

“你要是喜欢那个寐馨雪的妹娃儿，就去看她，但是莫去打扰别个，毕竟是有家室滴人哒，你是个男人，要晓得莫子能做，莫子不能去做。”

“......好......”

“嗯，你是个乖细娃，老瘸子我懂得事情太少了，要是能多教你一点莫子就好了......”

“.......”

“娃子。”

“嗯。”

“杀了我之后，把剑放在我手上嘛，以后，记到起，莫在杀人哒，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

周正道站在老瘸子身后握着长剑的手不断地颤抖，胸膛起伏不定，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这不过是幻觉而已.......

周正道吸气，咬牙。

周正道抬起手臂，高举长剑！

真实记忆之中那和老瘸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周正道脑海之中的不断浮现......

婴儿时期没有奶喝，却挨家挨户的讨要，甚至去别人的牛棚，放羊的地方偷羊奶。

会讲一些逻辑都不对的故事哄他睡觉。

三岁发烧，带他跑遍了医馆，将自己最喜欢葫芦都拿去卖了两文钱只为治病。

也是那一年周正道痊愈之后，老瘸子专门为他讨来了一件百家衣......

老瘸子是乞丐，但也是周正道的亲人.......

周正道将嘴唇咬出鲜血，而后闭眼，长剑划出一道银色圆环！

老瘸子微微一笑，缓缓阖眼。

剑锋带出一阵风声。

剑刃却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剑刃带来的反冲力震得周正道手臂有些发疼。

周正道持剑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下不了手......如何能下得了手！

“寐馨雪！”周正道仰天长啸。

“嗯~悟净哥哥我在呢~”

“........帮我！”

“咯咯咯，悟净哥哥啊，你可真不像是一个修行人呢~帮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哦~”

“可以！现在......帮我！”

“嗯——那现在你先找到我吧，找到那个......在你印象之中的我。”

老瘸子没有感受到疼痛，疑惑的睁看眼而后转身看向了周正道：“娃......”

周正道看着老瘸子微微嗫嚅了一下嘴唇：“对不起了，老头。”

“娃子，你又要做啥子，莫要再杀人了。”老瘸子有些害怕，害怕周正道再走上歧路。

周正道流着泪笑道：“啊，老头儿，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不杀无辜人。”

说完，周正道也没再等老瘸子的回话，提着剑离开了刘府。

之后便是一路奔袭。

周正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甚至没有在意自己前行的方向。

周正道已经知道是幻觉，那多余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只需要存在一个要找到寐馨雪的念头即可。

不多时，一个村庄出现在了周正道的面前。

周正道的一袭血衣的闯入无疑是让村里人吓了个鸡飞狗跳。

不过周正道也没在乎，不断的扫视起周围的人起来，很快周正道就找到了幻觉之中的寐馨雪。

穿着布衣，身材娇小，看着周正道的样子还带着一丝恐惧。

“接下来怎么办？”周正道再度开口提问。

“很简单......”周正道耳边响起声音，而后前方的寐馨雪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狡黠而妩媚，然后伸出右手，轻轻开口：“把手给我。”

周正道没有怀疑冲了过去，然后一把握住了寐馨雪的小手。

周围的村民一脸诧异，远方还有个男子正怒气冲冲的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但下一刻，空间开始扭曲，寐馨雪拉着周正道小跳着往后退步，周正道能感觉到一阵奇怪的脱离感，像是有人从漩涡之中将他扯了出来

到最后空间化成一道黑暗。

周正道睁开眼镜，清醒了过来。

“醒了？”映入眼帘的是寐馨雪天真无邪的笑脸。

“嗯。”周正道冷淡的回应。

“哎呀，悟净哥哥好冷淡啊~明明抓人家的手抓的这么紧。”寐馨雪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周正道这才发觉自己右手还抓着寐馨雪的手，于是咳嗽了一声放开了寐馨雪的手。

“怎么样？”寐馨雪挑了挑眉毛问道。

“还行......挺软和。”周正道摸了摸鼻子回道。

“我问你幻境的感觉呢~”寐馨雪翻了个白眼。

周正道一脸尴尬，但看到寐馨雪一脸坏笑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说的条件是什么？”周正道冷静下来开口道。

“现在还没想好哦~等我想好了在告诉悟净哥哥怎么样。”寐馨雪食指戳着下巴道。

周正道点点头已经在想之后要怎么赖账了。

“说起来悟净哥哥你倒是有些让我失望呢~”

“哦？那真是太好了。”

“......”

“说起来，悟净哥哥你知不知道修行界有一句俗语。”

“不，哎，你说吧。”毕竟是刚刚才帮完自己，周正道也不好老是梗别人。

寐馨雪宛若狐狸的眸子弯成山丘，眼角挑起，朱唇微启：“有道是：情义多属凡俗辈，无情最是修行人。”

“倘若修行人不能割舍自己的情感，最终也只会被自己的情感所负累。”寐馨雪挑了挑眉毛。

“这话如来说的是吧。”周正道翻了个白眼。

寐馨雪眨了眨眼睛：“咦，不是哦~不过这句话是据说也是出自一位天尊之口哦~”

周正道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