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与云州交界。

小镇上的一处宅院内，余治双目无神靠在床头，神色呆滞，身上的伤已经差不多了，但是心头的伤依然痛的钻心。

数十年心血一朝化尽，甚至毫无还手之力，他是真的万念死灰，甚至感觉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东家，您看谁来了。”

护卫余忠笑着进门，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余治定睛望去，神色立刻就激动了起来：“老师，您怎么来了……咳咳……我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去麻烦老师么。”

“你也别怪他们，你病成那个样子，还要赶他们走，他们除了找我，还能找谁。”

吕朝贵摆摆手接过话茬，随即对护卫道：“你先出去吧。”

“是。”

护卫恭敬行了一礼，走出屋子关好房门。

屋中只剩下师徒二人。

余治才有些紧张望着这位老者，神色哀伤道：“老师，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我就不该让霍冉也去江州，如果有他在，山上的兵马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唐宁诓下山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何况就算霍冉还在山上，你真觉得你能靠着这万把人和朝廷数州兵马对抗？霍冉可能会陪着你去送死，但是他那些手下人可未必抱着必死的觉悟。”

吕朝贵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矮凳，最后还是直接坐在了床上对余治说着。

“这怎么可能？有霍冉在，他们绝不敢反叛。”

余治坐直了身子，犹不死心争辩道。

“得了吧，他们就算不敢反叛，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投降官军，何况他们不敢反叛的也是霍冉，而不是你，到了那时，你又如何保证霍冉对你依旧忠心耿耿呢？”

“霍冉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背叛我的！老师，我相信他。”

“想必你当时对秋韵也是这么想的吧？”

吕朝贵无情瞥了这位学生一眼。

“我……”

余治哑口无言，低下头去不再做声，脸上异常苦涩。

当初他就是坚定秋韵绝不可能背叛于他，所以才花了大心思让霍冉带着一半的精锐去解救她，这才又搭上了霍冉，让他手下再无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才可用。

“余治，你就是太自信了，你总以为他们是你一手养大，甚至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认定他们不会背叛于你，殊不知人心是会变的，何况你对他们，也根本没有父亲的感情，只有利用，总有聪明人能看到这层的。”

吕朝贵望着余治语重心长说着：“你也不想想，你一年能见霍冉和秋韵他们那些手下人几面？他们中估计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模样，又如何让人家对你忠心耿耿？你真正能掌控的，也不过就是你身边那些人罢了。”

“老师……那学生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余治抬起头来茫然望着这位老师。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把一切想的太过美好了。

“那就要看你如何做想了，你要是现在还愿意隐姓埋名活下去，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吕朝贵说了起来。

话音未落。

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余治眼神挣扎望着面前的老师道：“老师，学生还做的到吗……就算学生想活下去，赵德清和唐宁也不会放过学生的吧，何况学生也无法说服自己忘却仇恨……”

“那就没办法了，中原大地上已经不容于你，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出海。”

“出海？！”

“不错。”

吕朝贵肯定点头，接着说了起来：“海疆之外，尤其是扶桑、南洋之地，还有无数岛屿，国家人口也不在少数，你到了海上，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以你的本事，想闯出一番基业来并不难，万一哪日中原大地有变，那就是你的机会。”

“扶桑……南阳……”

余治喃喃念了这两个地名两句，再度抬头看向吕朝贵：“老师，您真觉得学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么？”

“我从未担心过你的能力，你想做就可以做到。”

吕朝贵目光转向屋外，不敢直视学生的眼神，生怕他看出端倪。

这两句话语，只不过是为了鼓励他这位学生活下去罢了，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辟一番基业，哪有那么容易。

“好，学生听老师您的，出海！”

余治神色坚定下来，随着老师的眼神往窗外看去，今日依然是艳阳高照，充满了希望。

“既然你决定好了，那事不宜迟，我已经让管家去海边联络了，你趁早走，现在就走。”

吕朝贵回头望着学生，起身说道。

“学生这就起来。”

余治当即掀开被子，当着老师的面穿起衣裳，此刻他的心中再度有了目标，也不再迷茫。

待二人走出屋外。

忠孝礼义四兄弟看着气色转好的余治精神一震：“东家，您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你们。”

余治拱手对四人行了一礼。

这四位是老师赠给他的死士，也是将来他赖以起家的本钱，是必须要笼络好的人。

“东家客气了。”

余忠谦虚一句，随即又对吕朝贵行礼道：“多谢吕东家相助。”

“免礼吧，不必客气，你们做的不错，将来更要好好保护你们这位东家。”

吕朝贵带着几分笑意道。

忠孝礼义作为他精心培养的死士，在将他们赠送给余治那刻起，他们的主人便是余治，不再是他。

如今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让他十分满意。

“我等明白。”

四人退了回去。

吕朝贵随即吩咐起带来的护卫们：“收拾马车，去云州潮弦码头。”

吕家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四人则是茫然看向了余治的方向。

“忠孝礼义，孤决定好了，听从老师指点，我们出海，海外总有咱们的一片天地，等将来有了合适的机会，咱们总能杀回来。”

余治看出了四人的疑惑，微笑对四人解释道。

“是。”

四人互相望望，旋即应下。

他们本就是孤儿，被吕东家收养之后训练成护卫，也未娶妻生子，对他们而言，去哪里都一样。

片刻后。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和骏马，往云州码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