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说过要罩我一辈子的！”

“大哥！撑住啊！想想王嫂！想想筝儿洪儿！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慕依凡脚下的距离一下子没跟上，重锤落下之际砸在青狼剑尖，要见自己手腕一软失去了平衡，迅速将慕炎恭往身后一甩，同时反手背剑任由大锤落在后背。

噗！

血从慕依凡的口鼻中同时喷溢而出。

慕依凡护着慕炎恭往前踉跄扑倒。

慕炎恭鼻翼扇动，双眼沱泪:“三弟！”

“罗千衣！将军！”三人及时赶到，齐行握着刀一把分别扶住，王虎跟许罡在一旁抵挡。

看到三人带着部下及时赶到，虽然浑身伤痕累累，但是气色还不错，慕依凡心下稍安。

“你们三人速速护着将军往后撤！”

王虎与许罡相视一眼后又迅速错开，刀枪无眼，由不得分心，更何况这个大锤子很难对付，带来的部下完全招架不住他，部下只能是把胡人小兵挡在外面将这块地隔出来。

齐行目色凝重，方才他一眼就瞧出了罗千衣耗尽了真气。

“罗千衣你疯了！抽取真元就是耗损自身性命！”

真气乃先天本源之气，先天本源之气又由肾之精元而生，存于五脏神窍，滋养本源，气行于经脉，主性命。

罗千衣这是在自毁根基啊！

奄奄一息中，慕炎恭闻言瞪眸。

这可比他现在命不久矣要严重多了，三弟可是连子嗣都还没留下啊！

接着脑袋一垂，晕死了过去。

“快走，耽误不得！”

慕依凡丢下一句话，迅速转身朝着那个大锤子杀过去。

后方，绥城内留守了两万多兵力，听着从前方传来的拼杀声轰动苍穹，个个都紧攥着手中的兵器。

城墙上，邹子良朝战场上远远眺望。

城内，是无数双目含泪光祈祷的百姓，一眼看去皆是头戴白布身着丧服。

有老人，有妇女，还有稚子，他们都是上一战中阵亡战士的家属。

雪越下越急越来越大，人数却是越来越少，喊杀声也是渐渐地被风雪掩盖。

“杀！”

“夺旗！”

“驾！”

“驾！”

……众人纵马狂奔，风雪扑面。

“外面的护卫交给我们！”

“这四人我们一人一个！”

“罗千衣，不要恋战！走！”

“罗千衣，这里就属你身法最快！速去取他人头！”

慕依凡挥剑砍杀一人，双目微凝中回头提醒:“你们小心应付！”接着冲入大帐内。

这些保护主帅的护卫无论是精神还是力气都处于鼎盛状态，反观他们一路从大战中杀过来早已精神疲惫，饥饿不堪，眼下招架之中显得力不从心，险象环生。

身形急动中，帐帘随着一道劲风向内摆动，胡军主帅盘腿坐在地上，高耸坚挺的鼻梁前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目光狂野犀利，魁梧的体魄上随意披散着一头微卷长发，赤裸着精壮上身露出一面伤疤纵横的胸膛。

瞧着那端坐在地上等待的人，慕依凡的头部神经突兀地往脑后一扯，头皮发紧中呼吸一滞，瞬间心跳加快，如临劲敌。

那人提起插在身旁的长刀，缓缓起身舒展，筋骨节节炸裂作响，使着一口生涩迟缓的语调。

“终于来了，怎么会是个小娃子！”

话音刚落，慕依凡便只见他横刀蓄力而动，两人同时蹬地弹射直刺突进，眨眼间刃影劲气交错。

砰！叮叮当当中，大帐轰塌。

慕依凡裹着一大块帐体倒飞而出，紧接着脚跟连连点地，身形狼狈中向后摔倒。

“罗千衣！”

众人纷纷扭头大叫，分神中又添新伤，无奈只得接着继续于敌人纠缠。

事实摆在眼前，罗千衣早已真气耗尽，此时内力衰弱严重更是无以为继。

齐行架着刀抵退一人，抽空急道:“罗千衣！王虎他们很快就会赶到！你可千万别在冒险抽取真元！”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暗自捉急。

大战接近尾声，罗千衣之前还依旧勇猛异常，一步一杀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还以为就算是真气耗尽，罗千衣的内力也应是能够坚持到取得胜利，却是忽略了他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慕依凡跪在地上手抓着青狼，鼻息急促絮乱中白气阵阵，双肩更是随着胸前的不断上下起伏而耸动，胸膛内心脏猛烈地撞击着，咚咚咚咚，心跳如鼓。

好累……

慕依凡闭着眼晃了晃脑袋，接着艰难地抬起头，撑着酸涩疲乏的眼皮朝前看去。

茫茫大雪飘落中，浑身冒着阵阵热气的身影拖着长刀缓缓而来。

“你还不错！”

话音穿透重重雪幕逼近，慕依凡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扭头中再次紧紧地眯了眯眼，脚下虚浮无力之下身子前后摇摇欲倒。

“再来！”

慕依凡虚弱地从嘴边笑出一声，脸上血污斑斑中更显得气色苍白虚弱。

咽了咽从舌尖溢出的血，慕依凡冲了上去。

一个照面，沉重的刀刃便压着青狼砍进了慕依凡的左肩。

慕依凡双腿发颤中左边身子一软，左腿膝盖砸在了地上。

长刀抽拉中，那人扬声道:“结束了，年轻人。记住，我叫拓跋古扎！”

“是么？！”慕依凡与他直视，手中的剑架着刀刃往上举起。

不可能！

拓跋古扎双目圆睁，睥睨中的目光猛然凝结，用着胡语大喝了一声！迅速下压抽刀，再次抡劈而下。

两人手中的兵刃瞬间错开，慕依凡顺势挥剑斜划而下，真气涌动内力催发，青狼的锋刃裹着一道劲力砍向刀面。

噗！呯！两下。

断刃带着余音脱飞而出，一道剑伤往外飞溅着鲜血，从脖颈处一路斜着蔓延至腰侧开膛破肚……

“啊！”

拓跋古扎的目光在雪中惊惧闪动，同时凄厉的惨叫声也令得正在激战的护卫纷纷一滞。

“杀！”

众人纷纷精神一振，高呼中迅速挥刀。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慕依凡回头望了一眼，浑身一轻，只觉身子空虚得跟这纷飞的雪花一般轻盈无物，接着耳鸣目眩中栽倒在地。

“报！胡军主帅已死！”

……

绥城外，大雪当中一匹快马迅速奔腾而近，只见骑士挥动着旗子不断扯嗓高呼。

“报！胡军主帅已死！”

邹子良之前再持重沉稳，此时闻声亦是情难自禁，双目红润，哆嗦着声音，喊道:“开城门！”

“我们赢了？”

有人还在恍惚呢喃，没想到竟然会结束得这么快！

他们打赢了！不用再上战场了！

兵士们继而眉色飞舞，情绪高昂中举着兵刃，纷纷扯嗓高呼:“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城内的百姓纷纷跪地磕头，纵泪长哭中只为感谢那些永远都无法再回来的人。

“出发！迅速清扫战场！”点好一万人马，邹子良这次没再管束这群想要出城的百姓，任着他们一同跟随在军队后方前往。

一个时辰后，大夫将在这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将士一同安置在了同一个病营里，好方便他们随时处理突发情况。

这些战士的精气神跟体力均都耗损严重，此时躺在病营里还在昏沉未醒。

三天后，陆陆续续中有人苏醒，慕炎恭于也在晚上醒了过来，苏醒后的第一反应也跟之前那些将士一样，如陷梦魇中挣脱而出，惊神不定，大喊大叫。

“啊！都死！三弟？三弟！”

“咳咳！罗千衣回来没！”茫然转头。

“将军，罗千衣就在你旁边！”病营中醒着的人没有一个人为此而发笑，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便各自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疼痛，继续哼哼唧唧。

慕炎恭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看了看浑身被包裹成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大夫，他真是罗千衣？”

大夫回身瞧了瞧，确认了一下，回道:“将军的部下是这样叫他的。”

慕炎恭坐起身，伸着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眼眶又红了，问道:“我们活下来多少人？”

另一个大夫出声道:“这里现还活着的，有三百一十二人。”

慕炎恭怔住，来回在病营里扫视了一圈，接着呆愣了许久。

邹子良得到又一人醒了的消息，从外面走了进来，也知道慕炎恭会询问他战况。

“你们从战场被人送回来，这三天内有很多人都没能再撑过去，现在为止……你所看到的，就是还幸存的人。”

慕炎恭:“……知道了！”

“既然你都醒了，那罗千衣也应该没问题。有事再来找我，我走了。。”

十天后，大雪还未停止，担心大雪封路，一众伤患也提前被转移到了绥城内。

半月后，慕依凡还未苏醒，全靠着汤药跟流食支撑，苏绾青都跟着清瘦了一圈。

慕炎恭也在这一天收到了慕帝的召令，让他带着一家子即日动身返回长安。

这一天迟早会来。

邹子良知道后没留齐行，齐行是平王的人，虽然身有军职，却只是散官，不留在关内述职也没毛病。

邹子良跟慕炎恭也都有心理准备，于是两人为此谈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