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如潮水般遍布楼云霄的全身。

甚至将他的衣衫都渲染，替代了原本的颜色。

神识化为神格，天地异象突生。

一道道天雷朝着他砸下，像是要将他这异类处以极刑。

“楼云霄！！”

“楼小子！”

“宗主！！”

众人惊愕地看向被天雷包裹的楼云霄，想要上前，却骇于那几乎毁天灭地的雷电，只能往后退避！

雷劫又急又快，眨眼间，已然劈了上百道。

电光萦绕在楼云霄周身，破坏的速度却赶不上他身体愈合的速度，尽数被他吸收。

为他所用。

待到雷劫散去，众人看去。

却只看到一身墨色衣衫的人，银冠尽毁，长发披散，怔怔地跪坐在原地，手里握着一把碎裂的神剑，茫然无措。

“为什么……会碎？”

神剑正是红云。

在雷劫下，苍银剑吸收雷光，变得越发锋锐。

而红云剑却毫无预兆地破碎。

剑身失去所有光芒，剑灵也不再有任何回应。

就像某种预示……

陡然想到什么，楼云霄神念覆盖整座乾元大陆。

保命术被人破了！！

红云剑破碎……

阿珂！！

他瞬身而去，快的众人只能看到他的残影。

无垢皱眉，追上去。

待到他追上楼云霄。

才看到那人呆立在山崖上，注视着地上的血迹。

却是在问宁笑笑：“你说……妖尊自爆修补了空间裂缝？”

“然后……”

他指着那摊血迹，干巴巴地继续问：“这就是他吗？”

宁笑笑眼泛泪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心痛，但仍是点了点头，告诉了楼云霄真相。

“大师兄，妖尊救了宁家村，所以我不忍你再这么折磨他，便将他、将他带了出来……”

“他让我把他带来这里，就遣我离开，让我不要回头……”

“可我没有走，我只是回头看一眼，我想知道妖尊要做什么……然后，我就看到他……看到他自爆修补了天空的裂缝……”

“自爆……”短短时间内，楼云霄已经放出了自己所有的神念，去将这一片区域搜索了数遍。

结果根本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宁珂的灵魂气息。

这意味着，宁笑笑说的都是真的。

宁珂真的以魂飞魄散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甚至连进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而天空的裂痕修复则意味着，那人就算是死亡，也依旧为这座大陆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份心力。

山崖上的风大，宁珂血液的味道其实已经吹散了大半。

可对于楼云霄来说，这残存的血腥味儿却突然之间变得浓重无比。

仿佛化作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他的喉咙，让他感到窒息憋闷，呼吸滞涩。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终于得以将出现的线索全部串联起来，由此看清了宁珂的真实性格。

这个人走的每一步原来都是在为他、为乾元大陆考虑。

就是因为这份责任心，让他承受的担子重如山岳。

万年前，他和母亲大抵与宁珂有着一段缘分，宁珂也喜欢着万年前的那个他，所以才会在转世后，拼尽全力保护他。

可宁珂没有想到，会被大魔算计，从而被逼杀了那么多人，又亲手毁了他。

这对于宁珂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宁珂自责杀害了他的母亲，自责救不了流云宗的弟子，自责伤了他。

所以才打算承担下一切的仇恨，让自己恨他。

那人被抓后，横竖求得不过是一死。

他以为自己会让他痛快的死去，让这个骗局进行到底。

得以给自己这个盲目的寻仇之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宁珂没想到，他会那么残忍。

甚至用妖族的生死来折磨他，威胁他，敲碎他仅存的傲骨，让他本就自责的内心经受百般煎熬直至彻底崩溃。

楼云霄还记得宁珂手脚被废，努力直起半个身子，一下一下重重给他磕头的模样。

那时候他说宁珂什么来着。

哦，他说宁珂装疯卖傻。

并用幻境在宁珂面前，继续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了更多的妖族。

还要在他耳畔告诉他。

——你救不了他们，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这就导致宁珂直到今日自爆身亡，都不知道那些妖族并没有死。

他就那么怀着那些足以将他折磨至疯癫的对妖族的愧疚，匆匆地离开了人世间……

而自己方才竟然还天真的想着要向宁珂道歉，要对宁珂解释。

如今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晚到他甚至连对方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未能看到。

那具被他折磨的瘦骨嶙峋的身体，那具双目失明，手脚筋断裂，布满烂疮，只能爬行着对他求饶的身体，如今却也破碎地只剩这一地血迹……

鲜红刺目。

“哈、哈哈……”

楼云霄突然扶住额头，跪倒在地。

发疯一般地笑起来。

心痛到极致，猩红的眼眸大睁着，血泪便流淌下落。

魔气冲天而起，惊得雷云再次聚集，电弧在乌云中流窜。

执起苍银剑，狠狠刺入胸膛，鲜血溢出唇畔，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一边从喉咙里呛出嘶哑的笑声，一边自言自语道：

“楼云霄……”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好事啊……”

“是你逼死了阿珂……”

“是你一步一步毁了他……”

“是你亲手害死了他！！”

这般说着，笑着，苍银剑陡然翻转，心脏霎时被剑气击碎，楼云霄吐出大口鲜血。

而后挥手，用神力将宁笑笑和无垢遣送离开。

单手捏诀。

恐怖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开！

“大师兄！！”

“楼云霄！！”

无垢没想到楼云霄会毫不犹豫地寻死，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浓郁的血腥之气在烟尘中蔓延开。

宁笑笑眼泪止不住地坠落。

在爆炸消失的一瞬间，便冲过去，查看情况。

然后，她便看到那本该自爆死去的楼云霄。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如初。

以神格为引，在神力的辅助下，楼云霄便不受控制地再次恢复了魔神之姿。

身上甚至连一丝伤痕都不曾留下。

……

崩塌的山石间。

风吹散烟尘，将一块破碎的红布送至楼云霄身前。

停在他的手边。

垂眸，望向自己完好如初的手掌，楼云霄这才后自后觉地发现。

他已成神。

而真正的死亡，是神明永远无法达到的彼岸。

这意味着…他连和阿珂获得一样结局的资格都没有。

察觉至此，恐怖的绝望顷刻间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包裹着楼云霄，将他推入极致的深渊。

而他真正的崩溃，也是从这一刻彻底开始。

“啊——”

手指蜷缩，楼云霄用双手紧紧攥住那块碎布，捂在胸前，佝偻背脊。

就那么跪在地上。

像个失去了控制情绪能力的孩子一样，不断用最原始的方式，嘶喊，大哭。

眼泪断了线般坠落，狠狠砸在崩裂的乱石上。

他呜咽着对这天地哭求。

“阿珂……”

“是我错了……”

“对不起……”

“你让我去找你好不好？求你让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还没有对你道歉……”

“我还没有告诉你，那都不是你的错……”

“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

给大家打个预防针，这个番外结局是巨大的be，不管是楼还是阿珂，都很惨。(*′I`*)求个小礼物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