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作者:笙歌独欢 | 分类:历史 | 字数:132.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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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放榜
苏惟生原以为要等上五日才能放榜,不想第三日下午,苏惟生与曹承沛正在温书的温书、习字的习字,苏茂谦与方意真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惟生叔,放榜了!”
这么快?两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爬上牛车就往县衙去了。
“何兄那里呢?”行至半路苏惟生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苏茂谦道,“祖父一得到消息就叫人过去了,不过何伯父那边应该也有叫下人守着,说不定比咱们还先知道呢!”
苏惟生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关系到一家子日后的命运,即便他自认为答得不错,也丝毫不敢大意。
县衙门口已是人山人海。曹承沛个子最高,一眼就发现了何轩的小厮长安等在不远处一间茶楼外,忙带着几人跑了过去。
一看到何轩,曹承沛还没等坐下就大声嚷道,“何兄,你看榜了吗?”
何家有马车下人无数,又不用等人,来得他们快也不足为奇。
茶楼里已经坐着不少人,看模样大部分都是家境不错的书生,自有亲眷下人帮着看榜,听见这一声大喊齐齐看了过来。
何轩窘得满脸通红,忙端起一杯茶掩饰尴尬,“小声点!”
抿了口茶又接着道,“人太多,长宁自发榜时便在榜下等着了,不必着急,三天前我便让他把你们的座号记下了。”
县试前两场放榜都是直接放座号,并不会直接写考生名字。考引在县试一个月前报考时便已发放,彼此的座号他们五人都是知道的。
众人顿时放下心来,也纷纷坐下来要了茶水安静等候。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长宁才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茶楼,头上的家丁帽不见了,外衣皱巴巴的,连鞋子都掉了一只,可见战况之激烈!
“中……了!少……爷!”
茶楼里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五人也俱是眼前一亮。
方意真忙问道,“只有你家少爷中了,还是咱们都中了?”
苏惟生倒了杯茶递过去,“你别急,喝口水慢慢说。”
长宁一只手接过茶水,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
“多谢苏少爷!小的恭喜苏少爷,中了第一名,喜提今科县案首!我家少爷第六,茂谦少爷第十七,方少爷第一百六十八,曹少爷第二百五十九!”
在座诸人皆是大喜,唯有方意真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率先开口道,“恭喜你,惟生!”
余下四人这才反应过来,何轩一拳锤在苏惟生肩上,“好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拿了个案首!”
苏惟生脸上也露出喜色,忙拱手道,“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见他神色间并不算太过倨傲,方意真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苏惟生暗暗瞅了他一眼,也没太放在心上,一举拿了个县案首,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更别说旁人了。
毕竟他才十二岁,大约是此次考生中年纪最小的,有人不服也正常——没见茶楼里的书生们都交头接耳地议论半天了么。
不过众人只看穿着便知苏惟生并无过人家世,不可能提前知晓考题,倒也没有质疑之声,只惊叹几句“神童!”、“天资过人!”、“我等白活二十多年,竟还不如一介孩童!”之类的便也罢了。
曹承沛欢喜完之后又垮下脸,“这才头一场便落个两百多名,后面可怎么办啊!”
苏茂谦笑道,“明日的考试你应该也没问题,至于后面几场……反正还有时间,你与惟生叔住在一处,多请教请教不就行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曹承沛一想,可不是嘛,自家表弟可是头名!
本县县试共分五场,第一场取七百人、第二场取五百,第三场三百,第四场两百,最后一场只取一百人,因此曹承沛才会对后三场如此担心。
这还多亏了平宁县是大县,换了别的小县,每年不过取五十人而已。
何轩又问,“惟生,那你后面几场……还要考吗?”
按礼部规定,头场头名不必参加县试后几场考试,到了时间可直接参加府试。
苏惟生思索片刻,“还是考吧,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虽然县案首已是板上钉钉,但他应试的经验少得可怜,还是得积累积累。何况本朝能人辈出,借此多认识些学子也不是坏事。
此时榜前最热闹的时候已过去,不过县试第一场放榜,便仿佛已见了人生百态。
榜单前取中的喜形于色,落榜的捶胸顿足,更有那须发斑白的当场嚎啕大哭,想必是年事已高,明年已过了参考年龄。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唐.刘希夷《代悲白头翁》)苏惟生喃喃道,再望向榜单时却瞧见一张有几分熟悉的侧脸,不禁目中一凝——那是……苏惟智?可正待细看,那人却又被淹没在了人潮中。
回家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苏正德等人都是喜出望外。已经有衙役敲锣打鼓地过来报过喜了,这是县案首才有的待遇,寻常也是要过了府试才会有衙役上门通知的。
周氏脸上的兴奋还未褪,“几个孩子都过了,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苏惟生连忙阻止,“娘,眼下连个童生都不是呢,大肆庆祝岂不贻笑大方?况且明日还有考试,算了吧,待考完院试也不迟!”
院试三年两试,今年正好轮上。
周氏闻言,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失望之色。
苏慧却道,“又不广邀宾客,就咱们两家人先庆贺一下,外人如何会知道?”
苏正德也连声附和,“对,让孩子们吃顿好的,明日也好再接再厉!”
当初净身出户时一穷二白,何曾想过能有今日?眼看儿子就要振翅高飞,他这心里真是又欣慰又心酸。
苏惟生与曹承沛对视一眼,只好无奈地应下了。
到了晚间,张妈果然置了一桌子好菜。苏正德与曹姑父饭后还喝了大半宿,第二日两名考生出门时都没能起得来。
他们自然不知道,在当晚戌时三刻,平宁县城即将关城门时,有人快马加鞭地送了一封信到县衙。
烛光将身着墨色常服的中年男子的面庞映得通红,上好的宣纸已化为灰烬。
蒋县令看着摇曳的火焰,半眯起眼冷笑了一声,“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