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芩的呢喃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因为阎夜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只能看到他手中拎着的魅二。

没等襄芩平复好心情让自己不再害怕，阎夜便已经飞出去好远，只剩下一个渺小的身影了，襄芩身子颤抖，刚要上去追阎夜，结果空间一扭曲，周围的景物随之变化，待它们稳定下来，襄芩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一个地方。

而这个地方，还是她熟悉的。

“魔窟？”

襄芩起初吃惊，随即便是了然，也是，他是魔君，自然会带魅二回魔窟。

所以，魅二就是萧锐，他是皇子，刚才发生的，是他的身世？！

不等襄芩多想，她就看到了阎夜和一个小男孩。

大概过了几年了，先前的那个孩子也大了，模样长大了些，但就是变得沉默寡言，不像襁褓时那么爱笑爱哭了。

害怕阎夜，襄芩只能站得离他远一些，远远地看着身为阎夜护法的魅二在阎夜身边做事。

襄芩不知道阎夜为何会救魅二，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萧氏皇宫，她只知道，他带魅二回来，是让他为他做事。

看着魅二慢慢长大、长高，襄芩沉默了，心情也变得沉重。

所以，这就是他的童年，这就是他的日常吗？

日日练功、杀人，生活没有半分乐趣，除了魔窟中的几只鸟，谁能是他的朋友。

一直跟在魅二身后，襄芩总算明白了当初为什么见这个人时总有种错觉，觉得他活得不快乐，就像他人手中傀儡。

是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连说个知心话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活得快乐。

但很快，襄芩看到魅二的生活添了一抹色彩。

其他护法出现了，是阎夜出魔窟把他们带了回来，其中有魅四魅九还有十二他们，他们性格开朗，在几人相处中，魅二脸上总算有了光彩，不再沉闷。

后面的事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阎夜有了帮手，实力壮大不少，开始着手对付仙门。

君天下、贺风堂、月影楼这七大仙门中守护的神器，他都要夺走。

一个夜深人静的好时机，他派了他手下的八大护法分头潜入另外六大仙门，而他身为魔君，则是亲自去了外头对仙门君天下的风仙尊下手。

三位仙尊，她是最弱的那个，可明知凤仙镇靠近魔窟，是他的地方，她居然还敢来，还真是不怕死。

襄芩并未看到阎夜是怎么求得那位风仙尊让他进仙门怎样盗取神器的，因为空间一扭曲，她来到了另一个场景。

那是魅二偷走长生石魅四去接应他的时候，当时襄芩也在，她醒来便在万魔窟附近的镇子上玩耍，误打误撞碰到了两人，知道他俩是偷走别人东西的小偷。

看到魅二和魅四因此她的捉弄也变得狼狈时，襄芩噗嗤一声笑出声，为自己居然能耍到魅二而高兴。

看来对付武功高于自己的人，硬碰硬是不行的，得投机取巧，用些歪门邪道的方法才行。

这一幕看着好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亲眼看到她被赶来帮忙的十二打晕，与魅二两人汇合，将她扛走带到阎夜面前。

蛇窟、蚀水、失明、侮辱，这后面的事襄芩是握紧拳头，咬破嘴唇把它一幕幕看完的，越看，她就越能想起她当时的痛和绝望，内心对阎夜的恨意也就更深。

魔君？

呵，这世上对坏人的包容还真是大啊，任意对他人生死指手画脚、不懂仁爱二字为如何之人，没有一个人出来制裁他管束他，这世道真是不公啊。

“原来那个人，是你！”

男子触碰少女的那一刹那，跟在他身后的襄芩整个人僵住了，呆滞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后来会放她离开的原因吗？

因为，他和她，有过一段情？

耳边充斥着男子的低喘和少女的弱声恳求，不由让襄芩脸红耳赤，她扭头出去，不想再看。

原来那个人，是他。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有时候看她眼神怪怪的原因吗？

屋外，夜空漆漆，无半点星光。

后面的事，襄芩倒是看得清楚，她当时没了眼睛，也不能到处行走，所以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在梦境，在魅二的记忆里，她倒是看到了她先前不知道的事，由此心情更为沉重了。

她的眼睛是阎夜让十二挖的，全身上下的伤也是阎夜让他手下的人干的，魅二是阎夜的人，为何要帮她？

想起逃离魔窟前，她有一段时间不用到蚀水受折磨，也不用被鞭子打，襄芩抿紧唇，把目光投向默默给她换药的魅二，眼中猜测。

所以，不是阎夜放过了她，也不是上天眷顾她，而是因为阎夜离开，他想放她离开，所以才这样的吗？

越是看到魅二的那袭黑衣，襄芩的心情就愈发沉重，抿紧唇，眼底复杂。

他是阎夜的人，帮阎夜做事帮阎夜杀人递刀，就连她的悲剧，也是他的不作为和漠视造成的，可以说，她受的苦，他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可他又救了她，帮她包扎伤口帮她上药，甚至在阎夜离开时违反阎夜的命令，擅自放她离开。

他于她，既有怨也有恩。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放她离开，在阎夜身边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应该了解阎夜的性子，也该了解上位者最讨厌他人的背叛。

他是他的人，该忠心于他，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违背他的命令。

幽暗的小森林，马车被凭空出现的男人控制住，车夫惊恐大喊，却被男人虚空掐住脖子，一招毙命。

风凝雪，不可能，你怎会是她？

“尊上。”

“咚——”

“是谁？谁让你放走她的？”

男人的滔天怒火已经让他没有耐心跟男子平心静气地说一句话，他出手，直接将黑衣男子打飞在地，眼底阴沉，满是对男子控制不住的杀意。

他若晚回来半刻，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她了，是不是？

魅二是他的人，他没想到他有一天背叛于他。

“没有他人，是魅二自作主张，私心想放她离开，但请尊上责罚，魅二绝不半句怨言，只请尊上放她活着离开。”

他的话阎夜不会听，或者说在得知少女就是他要找的人后，他对魅二就时时刻刻处在一个想杀害他的念头中。

派他去侮辱襄芩是他的命令，但知道真相后的他悔不当初，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可事情已经发生他再怎么悔断肠也挽回不了结局。

魅二是没有错阎夜也没有理由杀他，可他是主子，他可以把气把愤怒全撒在他身上。

他的憋屈，不能只让他一人承受。

看着少女蜷缩在角落里眼里空洞，男人心疼又自责，抱起她便离开了林子。

魅二半跪在地，眼睁睁看着他带她离开却无能为力。

尊上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恩人，他永远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漆黑的夜色下，男子带着伤也离开了此处，遵男人吩咐那样一连好几十天待在蚀水里接受惩罚。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遍体鳞伤出来后，他心念的那个人已不是她了，或者说她已经把他忘了，再也记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