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又一天天临近了，各行各业都忙得不可开交。

周进手上几家公司，刚分别开完年终分配会议，才回到自己办公室，发现，章子林律师已经在等着了。

“章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罪过罪过。”

周进抱歉地说道。

“没事，正好送汽车来保养，过来看看。”

章子林吐出一口香烟，说道。

周进敏锐地感觉到，章子林的语气，竟不似以往的云淡风轻，甚至是有点沉重。

“章叔叔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进让跟进来的佳密泡上了一杯绿扬春秋茶。

章子林默不作声，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后，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上快烧到屁股的香烟。等到烟雾在肺里回旋一圈后，才长长地吐出。

“周进，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

章子林沉声说道。

“章叔，你请讲，不管什么事，我都一定全力以赴。”

章子林相当于是自己的恩人，他在运江乃至全省，甚至是全国法律界，都有着相当高的地位。能让他感到为难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是关于小雅的。”

章子林声音有些低沉地说。

“小雅怎么啦？”

周进心里一惊。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竟没感觉到，已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了。

章子林没有回答，却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张医院的检查报告单。

周进接过，直接翻到了医生诊断那一栏。

“根据脑部影像显示，初步诊断为：脑部肿瘤(怀疑为恶性）。”

周进顿时一屁股坐下，脑子里竟“嗡”的一下，眼前竟浮现出当初在看守所里，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一位身着灰色套装的年轻女孩，齐耳的短发，乌亮的眼睛，对着他灿然一笑，如一缕春风，拂过心田。

那就是顾晓雅。

周进迟钝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

“上个星期四，她在所里，突然昏倒。我正好在，把她送到医院。”

章子林说不下去了，又点上了一支烟。

“她现在哪？还在医院？自己知道吗？”

周进一连声地问。

“瞒着她呢，说是有点贫血，需要静养观察几天，好在这段时间，要过年了，没有什么案子要开庭。她是个聪明的丫头，我怕把她放在医院，会被她看出来，就把她带回家了。医生说，如果真是恶性的，目前国内医学，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多只能活两年。”

说到这里，章子林竟哽咽了。他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又抽了一口烟，才接着说道：

“我后天要飞美国，正好把脑部影像胶片和诊断报告，都带过去。美国医学比较发达，我正好请人去看看，是否可以到美国去治疗。但是，我这一走，这丫头暂时没人照顾，我想来想去，只有来找你了。”

“放心吧，章叔，我一定照顾好她！我马上就去看她。”

周进保证道。

“不要做得太明显，要注意分寸，防止露出马脚，这孩子聪明着呢。医生说，这种病受情绪影响很大，暂时不要让她知晓，一切等我从美国回来再说。”

章子林叮嘱道。

“放心吧，章叔！”

送走章子林，周进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呆呆地不说话，沉思了好久好久。直到张佳密喊他下班回家，才定了定神。

“佳密，你先回家吧，哥晚上有点事，不和你一起回去吃饭了。”

“哦！”

佳密心里有点不情愿，隐隐地有些失落。不过，又很快把情绪调整 了过来。

刚才章子林讲述晓雅的事，她也听了个大概。顾晓雅她是知道的，去年，她暑假在公司帮忙时，和顾晓雅相遇过好几次。现在，自己作为法人的多彩广告传媒公司，顾晓雅还是法律顾问呢。所签的合同，都必须要经过顾晓雅的审核把关呢。

“哥，顾律师怎么啦？生病啦？”

张佳密关心地问。

“嗯！很重很重的病，注意保密，别让人知道。”

待到佳密出了门，周进才拿出电话拨号。

“晓雅，干啥呢？”

周进的语气故作轻松。以前都是称呼她为顾律师，后来，渐渐地熟了，关系近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直接称呼晓雅了。

“在家休息呢。”

从听筒里，听不出晓雅有什么异常。

“瘦猴儿，就是那个侯中青，对，帮你换门锁的，想起来了？他呀，大后天结婚，让我请你参加，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呢。”

周进没话找话。突然想起瘦猴结婚的事，于是就以此为切入点。

“他呀？都结婚了？这么快？女方是哪里的？”

晓雅果然对此很感兴趣。话头子有了，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两人就在电话里聊得不亦乐乎。最后，周进说：

“你在家别动，我去接你，咱俩去给他买点东西，正好到购物中心去逛逛。”

“好的，京海购物中心开业后，我还没捞到机会去逛逛呢。”

二十分钟后，周进开车赶到时，顾晓雅已着装整齐，在楼下等着了。

只见她身着灰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箍一黄红相间的围巾，显得有些温暖。依旧是齐耳的短发，一双黑眸子，顾盼生辉。

看到周进的车来了，兴冲冲地挥了挥手。然后嘴里呵着热气，径直拉开副驾的车门，钻了进来。

周进看她，脸色有点苍白，看上去有一点点憔悴。但，要说是有病，很严重的病，真的看不出来。

“盯着我看干啥？没见过？”

晓雅有点没心没肺，问道。

“几天没见，看你更漂亮了，小脸儿更白了。”

“那是冷风吹的，好吧？不过，听你夸我，还是蛮开心的，希望你继续。”

“得嘞！晚上想吃啥？我请！”

“你现在是大老板，你不请谁请？这样，我们就先到购物中心四楼，那里不是有许多小吃吗？看到啥想吃，就吃啥。”

“好的，听你的！”

周进油门一加，直奔目的地而去。

临近春节，购物中心举办的年货大集，吸引了大量的人流，其中好多是从周边乡下赶来的。门前停满了摩托车和自行车。幸亏当初江同洲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更改了设计，将控制线向里推移了十几米，要不然，这数千辆自行车的停放，还真的是个难题。

如今，购物中心每天的营收都在四千万元以上。两三年前的下岗风潮，到目前终于彻底地成为历史。现在大家工作稳定，收入增加，实实在在地转化成了强大的购买力。

周进停好车，很自然地拉着晓雅的手，汇入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流。

晓雅的手，有些凉，有些湿。周进一运内力，一股柔和的气息传过去，晓雅顿时就感到全身暖阳阳的，特别的舒服。

两人先坐电梯，上了四楼。

陈家桥的游戏体验中心，就在四楼。由于正值放寒假，里面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学生，三百台机器，一台难求，而且是24小时不停息。

应晓雅的要求，在一家牛肉粉丝店里坐下。周进看了看招牌，竟是“尝尝看”。没想到老板娘燕子姐，竟然把店开到这里来了。这些具体招商细节，都是张文亮负责的，要是自己知道了，肯定要在场地租金上，给他们点优惠。毕竟，燕子姐和老魏夫妻俩对自己有过恩。尽管他俩现在发财了，生意做大了，这点小优惠并不一定看得上，但是，自己能给的优惠还是应该给到啊。

晓雅点了两碗粉丝，外加半斤水饺。

看着眼前顾晓雅细心地对付吃食，周进竟突然想起了秋语薇。

当年，在那家店里，初经人事的秋语薇，就像现在的晓雅一样，小心地细嘬着粉丝的。她们似乎都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一手拿筷子扒拉着粉丝往嘴里送，一手则当成扇子在嘴边不停地扇着。

“唉，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