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困在手帕内并不安分，丝丝缕缕的雾气穿透手帕，缓缓逸散在空中。

“啧，麻烦。”

林巫嫌弃地将手帕拿远些许，随后左手蘸朱砂，在手帕上写写画画，鼓囊囊的手帕颤动片刻，缓缓干瘪下去。

桌上小碗中的血液已经变成墨汁般漆黑。

谢医生在窗外见到此番景象，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心道，林巫这家伙还害怕实验室的病毒，分明他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监护室内银铃响声清脆，伴随清越但吟唱。

片刻后，林巫起身，做法结束。

“进来吧，不会尸变了。”林巫回头冲两人招手，“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可怕的，简易版的尸毒，问题不大。发现得及时，让他们多补充水分代谢掉就好。”

林巫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馥郁的花香飘散出来。

漆黑的小丸子塞入病人口中，瞬间化作清流散入体内。

谢医生和吴警官进屋，林巫正在处理做法结束的残留物，并起两指，从烛火上挑下火焰掷入碗中。

碗中黑色血液作为燃料发出嗤嗤的声响，诡异的幽蓝光芒亮起，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飘出，不到半分钟，碗底只留一层黑色灰烬。

林巫端起碗坐到隔壁洗手池边正准备往下倒，谢医生赶紧拦住问：“等下，这东西里面还有没什么尸毒？需不需要无害处理？”

“没有了，”林巫将碗底亮出，“尸毒和阴气都被烧完了，剩下的灰肯定无害。”

“那就好。”谢医生瞧着灰烬，颇有种想拿去做实验瞧瞧的冲动。

林巫无奈解释道：“这就和干的血液燃烧后残留物一样，刚才那黑色只是血液充分氧化的颜色。”

迅速处理完手上做法残留物，不过五分钟，病人的心率血压再次恢复正常，脑电波也稳定下来。

吴警官仔细检查病人的状态，依旧想不通，病人身上没有外伤，又是怎么中的尸毒？

林巫拿着铜钱仔细巡查几位病人情况，听闻吴警官疑惑，朝下午去过的小巷子指指。

“在那里，我之前还在疑惑那个‘九畜化阴阵’做什么，原来是将小巷子与外界隔绝，方便凶手下尸毒。他们那几天路过那里，正巧碰上凶手，于是中了招。”

吴警官放下手中的活，严肃思考：“那几天经过那里的人不多，但也不止十二人。”若有更多人散落在城市，万一尸毒发作……后果不敢想象。

到时候万一真成了电影里的丧尸围城……这可是京都啊！

林巫摆摆手，“不用担心，这尸毒毒性较弱，炼取尸毒的人是个外行。至于他们几个状态明显主要是八字弱，魂魄离体，处于假死状态，尸毒才有机可趁。只要当时魂魄没离体，尸毒很容易被消灭。”

“其他中尸毒的人，通常情况下，身体健康不会出现危险。最多这几天感觉体虚，多晒晒太阳，去人流量较大的地方多走走就好。”

谢医生查看完病人的身体数据，愁道：“这些人就这么让他们在这里吗？会不会出现器官衰竭这些状况？”

林巫沉思片刻，“我先让他们还魂吧，让人先醒过来为好。”

说着解下手腕上铜钱，一枚铜钱内住着一个魂魄。

对照床位上的名字，将铜钱放在病人眉心，双手虚空一按，解除铜钱上的封印。

铜钱嗡鸣几声竖直站立在病人眉心，病房内再次出现若有若无的吵杂说话声。

“皇皇上苍，照临后土。邪祟退兮，游魂归矣……”

林巫手腕银铃晃动，脚下步伐轻盈，好似踩在虚空起舞一般。

清脆的声响在病房内回荡，伴随着声音的时高时低，铜钱轻轻颤动嗡鸣。

吴警官拉着谢医生退出病房，靠在墙上微微喘息。

谢医生拉拉吴警官衣袖，小声道：“我算是明白古人为什么对祭祀那么疯狂了。那感觉好像大祭司，好强的压迫感。刚才你不拉我出来我肯定当场给跪。林巫是佛家还是道家的？”

“林巫他是巫觋，”吴警官掏出口香糖丢进嘴里，“巫觋，从古至今职责就是处理鬼神之事的，从还没有佛道时候就开始主持祭司，可不就是大祭司嘛。”

病房内声响渐渐平息，林巫推门而出，“这个病房的病人处理好了，等他们醒来就平安了。我去看看哪个病房的。”

同样的手法，又在第二个监护室上演一遍。

护士站。

两位护士小姐姐拿着手机紧张注意监护室的动静，一旦有情况立即拨打报警电话。

十来分钟过去，病人身体监控已经恢复正常。护士站外隐约飘来银铃清脆的声响，期间夹杂着古老的唱词，让人不由沉迷其中，甚至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不多时，谢医生和两位警察同志回到护士站。

“谢医生，病人现在怎么样？”护士小姐问道。

谢医生换下白大褂，安抚受到惊吓的护士，“都已经解决了，过会儿病人应该会醒，接下来几天再观察一下就好。”

护士拍拍心口，很想问问刚才听到的玄妙声响，有想起护士长的话，将好奇心压在心底。有些事情知道越少越安全，于是转头继续看病人心电图血压等。

林巫将护士站门口的红绳收起来，双手结印在走廊内施展一个【驱邪咒】。

微风穿堂而过，带着夏日夜晚的草木清香，将这层楼的沉闷一扫而空。

谢医生和两名护士在文件末尾签上名字后，今晚医院的事算是完成。

叮——

电梯抵达，吴警官掏出名片递给谢医生。

“谢医生，就送到这里。今晚麻烦你再注意下病人情况，有异动给我打电话。”

谢医生接过名片，“行，就送到这里，我还得回去查房呢。小林同学，记得别一口气炫六只冰棍哟。”

林巫：你就和黑历史绕不过去了吧！

……

夜色下，吴警官和林巫没有坐警车回特警局，而是并肩步行。

林巫对着晚风深呼吸，侧头看向吴警官问：“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吴警官沉默片刻，犹豫问：“你今天给他们喂下的东西没有问题吧，有没质量保证？”他感觉林巫在病房内并没说实话。

林巫掏出小瓶子塞到吴警官手里，“我自己炼制的丹药。”

吴警官打开瓶子闻了闻，药材微微苦涩的香味飘出，瞬间让人神志清明。

这类丹药他在特警局见过，两个积分一枚，并且不支持金钱购买。

林巫又掏出一个小瓶子，“蜀都荀氏的丹药，去除邪祟效果有保障。也是我今天给他们吃的。”

吴警官站在路灯下仔细检查瓶身，上面雕刻精致的防伪花纹，确实是蜀都荀氏的丹药。

打开小瓶子，馥郁的花香飘出瓶口，这是蜀都炼丹世家荀氏的标志。

“这东西你就这么拿出来了？”吴警官惊讶看向林巫，声音有些干涩，“你要积分，那这些换积分不好吗？”

林巫拿回两个小瓶子，笑道：“荀氏的丹药我还多，你猜猜我哪里来的？”

“打劫？”不怪吴警官多想，以他对林巫这家伙性子的琢磨，去打劫完全可能。当初林巫报复伤妹妹凶手的凶残模样，他还历历在目。

林巫悄悄翻个白眼，没好气道：“特警局真该在京中做个玄术师全面调查，之前没发现我这个巫觋就算了，荀氏少族长在京都三四年，也没被发现。过两个月，等他实习完就回蜀地了。”

“姓荀，是你那个室友荀景才？”吴警官头痛揉揉额角，心道，这些能人异士还真一个比一个能藏。

林巫点头，“玄术界乱了，荀景才实习完就回去。荀氏给我这些丹药的意思我懂，让我帮忙给特警局带一句话。荀氏不想卷入纷争，若是真的要卷入进去，他们是站国家这边。”

“我会向上面说的，有空了和你室友一起来特警局坐坐。”吴警官靠在桥上，确认前后皆无人探听又问：“今天那几个病人到底是怎么了？”

林巫趴在栏杆上往桥下看去，“他们几个啊……但凡拖到明天，肯定被尸毒彻底侵占。”

“背后凶手很狡猾，先是广撒网，将尸毒传出去，再将目标的魂魄拘走，让其进入假死状态，任由尸毒在其体内扩散。没有灵魂的尸体，即便尸毒完全扩散依旧是尸体，不能动。”

“所以，我推测。凶手准备等尸毒彻底扩散开，侵占破坏大脑。再将灵魂归窍，死人还魂变为活死人。到时候脑子坏掉被人控制的活尸啊……它们被人控制，投放入城市。丧尸片看过吧？就那样。”

“咱们该庆幸，现在是夏日，阳气充裕。京都的聚阴阵也被破掉大半，不然这几天晕倒的人会更多。”

吴警官打了个寒颤，炎炎夏日，仿佛置身隆冬腊月，掏出香烟点上，吞云吐雾半晌后，“回去我立马联系京都公安，这事情还是彻查一下比较好。”

林巫抬手招停辆出租车，“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个粘人精。”

吴警官笑着朝林巫挥挥手，“今天他都没和你出来，也是怪稀奇的。”

“最近不太平，还是悠着点，再见。”

吴警官看着出租车离开，撵灭烟头，掏出手机给不远处执勤的队友打去电话。

不多时警车在吴警官身边停下，刚上车系好安全带的吴警官猛然转身，打开手电筒朝桥下阴暗处晃晃。

“吴队，你看什么？”

“刚才你看到有黑影晃过跑到桥下没？”吴警官皱眉又往桥下瞧瞧。

车上的警察纷纷下车，仗着年轻力壮，到桥下搜查一番，什么也没找到。

几人只得将地点事件记录上，随后开车返回。

警车离开后，桥下暗影飞快朝着一处公寓汇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