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归原的班主任同时是年级数学组长，脾气差是出了名的。

司遥的刺头属性在年级里也是出了名的。

看见自己班上的红苗苗跟司遥拉拉扯扯，池归原的班主任脸色显然不太好看，心里已然在脑补司遥是怎么带坏池归原的了。

但碍于池归原平时表现优秀，她没有当场揭穿这漏洞百出的谎话，只是皱着眉把手上提的高胖学生带到医生面前：“这个学生说自己胃疼了，麻烦您给看看开点药，别耽误学生上课。”

医生看了眼司遥半曲垂着的腿，想说什么，却又被班主任不容置疑的眼神打断。

“行，那司——”

“医生，我们先来的，先给他看看吧。”池归原平而直地看了医生一眼，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司遥半搂着带到医生跟前，成功地得到了司遥咬牙切齿的警告：

“池归原……”

就是底气不太足。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正好瞥见自己的医助从二楼下来，如释重负：“来来来，小张，你给这位同学看看。”

小张是个机灵的，瞥了一眼池归原班主任的脸色，立刻小跑下来，跟池归原一左一右搀着司遥进了包扎间。

池归原眉头微蹙，似是还想说些什么，被司遥暗地使劲拖离了诊室。

——他有点担心这傻子会跟班主任吵起来。

司遥坐到椅子上，撩开宽松的裤脚，露出里面红肿吓人的脚踝，小张夸张地“嘶”了一声，顺口道：“你这看着有点吓人啊，去医院拍个片子吧，别是骨折了。”

司遥直接道：“不用，拿盒消炎药就行。”

其实如果不是池归原非要拉他过来，他回家揉点红花油，再旷几天课，就算处理完了。

好学生就是事多。

“好学生”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带你去医院？”

司遥懒得跟他掰扯：“不去，没钱。”

池归原找了个借口让小张离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看着司遥道：“我有钱。”

司遥：“……？”

在所有的世界线里，bug人物司遥的早期生活都过得不太容易，糟糕的家庭环境让他一直处于金钱和睡眠的缺乏状态。

见司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池归原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直接给钱，他没想伤害司遥的自尊心，温声解释：“是保护费。”

司遥滞住的思维再次转动，他没好气道：“姓池的，我虽然打架，但我不搞校园霸凌。”

池归原忽然发现这个bug人物也并不像资料中说的那样恶劣，他蹲在司遥面前，微微笑了：“我没说这是校园霸凌——”

池归原顿了顿，第一次没去扫描其他快穿者的攻略，而是自己作出了回答：

“给你了，你要保护我。”

司遥：“……”

司遥当然没有要他的钱。

尽管学校所有人都觉得他整天都在找麻烦，但只有司遥自己知道，他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

池归原就是那个大麻烦。

夜风徐徐，老旧的街道上并排走着两个少年。

司遥一瘸一拐，看上去很想别开池归原的手，但池归原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家伙今天居然跟他旷了一天的课。

司遥原本觉得是池归原自己有毛病，然而后来桩桩件件，都弄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引诱好学生入歧途的罪魁祸首。

他转头看了一眼池归原，池归原简直规矩到不像个高中生，校服永远妥妥帖帖地拉到内衬领口处，那张冷淡的脸大多数时候是没有表情的，只有在看向他时才……

司遥脑海中浮现出池归原蹲在他面前露出的那个浅笑，指尖不自在地捻了捻。

池归原当然是彻头彻尾的好学生，乖孩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他？

到底喜欢他什么？不爱学习爱搞事吗？想也不可能。

司遥蹙眉深思，长大后他身边异性的态度让他隐约知道自己长得大概还行……所以难道池归原是喜欢他的长相？

他扭过头又看了池归原一眼，木着脸否决了这个可能。

——池归原明明长得比他好看。

大概是他看过去的目光太频繁，池归原忽然侧目，问了一句：“怎么了？”

司遥面不改色：“……什么怎么了？”

池归原疑惑：“你刚刚看了我很多次，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司遥唰地把头转了回去，目视前方：“我没看。”

“看了，”池归原笃定道，“五次。”

“……”司遥再度把头转回来，瞪着他，“你能不能闭嘴？”

池归原轻叹，心想任务目标真是喜怒难料，妥协道：“好。”

“喵……”

一道有三分熟悉，三分陌生，四分谄媚的猫叫声从脚边传来，司遥惊愕低头，发现那只从来不让他碰的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花坛的杂草里钻了出来，蹲在他脚边，疑似在看着他……

……身边的池归原。

他喂了这死猫一年多，都没见过它这种表情。

池归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那丑猫的叫声顿时更娇弱了，背上爱心形状花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讨好之意昭昭然。

池归原对它说：“今天没给你带吃的，回去吧。”

一旁的司遥翻了个白眼，觉得池归原果然有毛病，跟一只猫说话。

果然，猫一副没听懂的蠢样，仰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池归原。

池归原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同时单膝蹲下，另一只手摸了摸猫圆乎乎的脑袋，然后命令：“回去吧。”

司遥看得心痒痒：“池归原，让我也薅一把。”

池归原看了一眼他的腿，道：“那你站着别动，我抱给你。”

猫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当场虎躯一震，摆出要逃跑的架势，结果被池归原一把薅了起来。

猫在池归原手里挣扎不停，池归原垂眼，警告地扫了它一下，它才耷拉着耳朵不乱动了。

池归原把猫递过来：“摸。”

司遥眯起眼睛，没立刻动手，而是看着猫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它有点怕你呢……”

池归原随口道：“可能吧——摸完回去记得洗手。”

猫：“……”

猫冲司遥龇了龇牙。

司遥恶劣地捏了一把它的脖子毛：“蠢猫，你应该龇他，他说你脏。”

猫还是对他龇牙。

司遥：“丑猫。”

猫龇牙哈气。

司遥：“好丑。”

猫忍无可忍，爪子一蹬，从池归原手里跳了下来，钻进草丛逃走了，司遥终于忍不住，扶着池归原的肩笑得直不起腰。

等他笑好了，池归原才问：“这么喜欢，怎么不把它养起来。”

司遥敛了笑意：“谁说我喜欢，我最烦这种小东西。”

池归原未置可否，只道：“它很喜欢你。”

司遥回忆了一下这死猫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觉得池归原真是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他嘲笑：“怎么，它告诉你了？”

池归原看着他，一本正经点头：“嗯。”

司遥：“……”

池归原的眼神很认真，昏黄的路灯下，乌黑的睫毛像鸦羽一样垂着，遮住了一半眼瞳。

司遥跟他对视着，那颗不知道多少年没装过知识的脑袋忽然闪过语文课堂上的一个知识点——

借物喻人。

所以到底是“它很喜欢你”，还是……

“他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