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说的没有一点错误。

“你研究生学的也是物理?看来学的不错。”

加西亚点点头，“是的，我的研究生学的就是核物理，所以对这些还算了解。”

陈灵婴颔首，眼帘垂着并不说话。

“陈教授，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是有时候这些顾虑在现实生活中不值一提。”

加西亚脸上带着笑，声音压低了些，

“我们给您开的年薪是八百万一年，如果期间有任何研究成果，还会有额外的奖励，丑国对于陈教授的项目课题会全力支持，不管是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等离子体实验室，还是高能物理费米实验室，甚至是杰斐逊国家实验室。看得出来，您对中子电子很感兴趣。”

见陈灵婴低着头一言不发，加西亚趁热打铁，

“我并没有诋毁您的母国的意思，但是您知道吗？华夏的科研调度要求太高了，项目基金需要申请，以您如今的年龄和社会地位回去了也不会受到重视，更无法拥有一个独立实验室……”

“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华夏每年能给您开哪怕是一百万人民币的工资吗？”

加西亚说的话没错。

陈灵婴再次拿起桌上的文件，文件里的内容和加西亚刚刚说的话一致，也就是说只要她同意，在这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续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

“我们也做过调查，关于您的母亲，陈教授不必担心，令母可以选择来丑国生活也可以选择待在您的母国，我们会尽全力为您和您的家人提供最好的生活。”

加西亚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最可怕的是，陈灵婴根本不是传统的华夏人。

她来自大周，而非来自华夏。

如果面前是一个要她背叛大周的其他国家的政客，陈灵婴会毫不犹豫掏出匕首将他的头颅斩下然后高高悬挂在城门口以示威慑，可是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华夏人，

而加西亚提出的条件……

她做了那么多不就是希望能够得到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吗？

不管是完成陈宜口中的终极任务，还是靠自己，做出所谓的时光机。

她再喜欢数学，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是为了回到大周。

陈灵婴不说话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交叠，掌心渗出了一点汗，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陈教授。”

加西亚心头的巨石彻底落下，他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一点也没有一个政客的模样，但是也不像一个学术研究人。

“这是我的名片，陈教授，未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普林斯顿，希望您能谨慎考虑，期待我们的合作。”

加西亚走了，桌上只有一杯满满当当一口没喝的美式和只剩下一点奶渍的玻璃杯。

以及坐在椅子上，被绿植挡住了半个身子的陈灵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咖啡店里的灯是带着暖意泛着黄的灯，幽暗古朴的设计仿佛让人一下穿越到了百年以前。

陈灵婴只是静静坐着，没有服务员来打扰她。

桌上的文件已经被合上了，除了陈灵婴，这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如果陈灵婴只是为了名利，她会毫不犹豫答应，可是偏偏她并不为名利，她记得姜林和她说过的话，记得梁肖在她证明出周氏猜测之后那一番委婉而用心良苦的劝说。

她还记得她曾经在IMO比赛前设计了一个人让他摔倒出丑，虽然她是为了帮自己的同伴，可再深层的原因，是因为那人侮辱了华夏。

她无比清楚她能走到今天，除了因为她自己，因为陈蓉，因为那些一路上遇见的人，更因为背后有一个国家叫做华夏。

可是要她放弃眼前的这个机会……

当初的晨星数学奖像是现实的壁垒，它就在那里一动不动，陈灵婴获得的是晨星数学奖银奖，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自己目前在国人看来只是一个理论数学家，他们不会给她支配实验室的权利。

更不会给她所谓的项目基金，也不会给她那些实验器材以及人手。

能给的只有一个莫须有但是符合她年纪的虚名，以及一些连买下竹蜻蜓都不够的微薄的工资。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鸦青色的眼睫颤了颤，陈灵婴将文件装进书包里然后背上书包走出咖啡馆大门。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陈灵婴书包里有伞，她却没有将伞拿出来遮盖风雪的想法。

咖啡馆里教师公寓有一段距离，陈灵婴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雪停了，可是面前依旧有片片雪花落下。

微微仰起脸，身侧是飘在半空中，一只手伸出盖在她脑袋上方的格罗滕迪克。

“嘿，好久不见，你看起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格罗滕迪克先生，您很喜欢下雪的时候出门？”

陈灵婴不答反问，侧着脑袋，路上没有人，她压低了声音。

“对啊，你不觉得下雪天很美吗？其他时候我更喜欢睡觉。”

格罗滕迪克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他一只手在陈灵婴的脑袋上方帮她挡着雪，另外一只手手心向上接着雪花。

“雪天很美，可惜太冷了。”

陈灵婴一直不喜欢下雪，下雪意味着冬日的到来，意味着温度的下降，也意味着对于百姓而言本就难熬的时日会变得更难熬。

每年冬日大周都会死很多很多百姓，饿死的，冻死的，很多很多，不计其数。

那些官员和世家子弟身着狐裘，喝着热酒吃着鹿肉，他们不知道有人会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再也见不到来年春日。

“所以你是因为下雪了所以心情不好吗？”

陈灵婴愣了下，而后垂眼点点头。

下雪了，又是一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找到那条回家的路。

大周已亡，那些百姓又能否熬过冬日，敌军将领……

是否会屠城。

陈灵婴什么都不知道，史书上什么也没有写，大周末代的历史在如今看来将近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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