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站在台上的陈灵婴和坐在圆桌首位的谢冗目光相对。

会议室里明明有很多人，百来号人，都坐在那里，任谁也无法忽视这群放在外面都是大神级别人物的存在。

但是陈灵婴只看到了谢冗。

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有些混浊了，但是里面有相信，有真诚，还有一种终于找到后人的轻松。

陈灵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挑不出错误的笑。

会议室里依旧很安静，坐在谢冗身侧的潘秋冰一挑眉，双手举起缓慢地鼓起了掌，随后是谢冗另一侧的艾重豪，王治卿......

越来越多人举起手鼓掌，会议室内的静谧被一片鼓掌声取代。

陈灵婴往旁边走了走了两步，在掌声中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后，脸上是自信从容的笑。

掌声渐渐小了，陈灵婴按下手中的红外遥控器按钮，PPT又往后翻了一面，

“诸位，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想必大家都累了，那就先回去休息吧，随后我会将文件下发，后天下午四点，静待诸位的到来，一同讨论关于核聚变装置中第三种拓扑结构的运用。”

陈灵婴现在是总指挥，她有权利提案，后天下午的会议才是真正的需要“舌战群儒”的时候。

底下的人站起身，走路声椅子推拉的声音，还有说话声，有些吵，走之前还不忘记和陈灵婴说了声恭喜。

等到这些人都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陈灵婴和谢冗。

“走吧。”

“好。”

二人慢悠悠走出去，走廊里也很安静，谢冗率先开了口，

“忘了提前和你说一声，怎么，被吓到了？”

“没有。”陈灵婴摇摇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半步的谢冗，“只是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会是我。”

“为什么？”谢冗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我年纪小，进入基地的时间短，而且我是半路从数学家转成核物理学家的，有很多理由，我觉得我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灵婴跟在谢冗身后，看着谢冗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有些慢却从来没有停下过。

“在今天之前，你以为谁会成为下一任总指挥?”

“四个副指挥都是很好的人选。潘秋冰潘副指挥，她出身正统，是钱老的学生，而且对于羲和基地十分熟悉。艾重豪艾副指挥，对于核物质和核聚变装置有着十分独到的见解，我看过他发表的几篇论文，十分犀利。”

陈灵婴一字一句说着，说的很认真，

“王治卿王副指挥，他家三代人都投入在华夏的核物理实验中，他是四个人中最为了解核聚变点火装置的那个人，很多地方都离不开他。陈建武陈副指挥我了解的并不多，但他在基地里面风评很好，底下能人众多，桃李满天下。”

谢冗脸上带着笑，笑容很深，“你说得很对，那你知道，你的优势在哪里吗？”

陈灵婴看着谢冗，垂眼思考了一会儿，

“我年轻，年纪是我的缺点亦是我的优点。一个年轻的总指挥无疑能够投入更多精力，而且我是数学家出身，数学在核聚变中同样占据了至高的位置，另外，我很努力。”

谢冗突然不往前走了，他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看着陈灵婴，

“漏了一点。”

“什么？”陈灵婴不解。

“你识人本事高，能看清底下人的优缺点，明白他们最适合去哪里最适合做什么。”

陈灵婴看着谢冗，谢冗也看着陈灵婴，

“除了自身学识要过关，一个基地的总指挥，绝对不能有偏心之处，要善待底下每一个研究人员，他们相信你，你就要对他们负责，对基地负责，也对华夏人民负责。”

“潘秋冰虽然出身正统是钱老的学生，可她为人耿直难以变通，就算到了如今岁数也很容易在一些地方得罪人。艾重豪略显优柔寡断，大事发生时不敢轻易下决策往往会错失良机。”

谢冗双手拄着拐杖，

“王治卿和羲和基地的缘分最深，但是他学识略输三人，如果他父兄健在，那才是最好的人选。陈建武如你所说，他底下能人众多桃李满天下，但也是这个原因，如果他上位，羲和基地极大可能性会迎来人员大换洗，到时候很多人都要重新熟悉新的设备仪器，少说浪费一两年时间。”

“而你，”

陈灵婴抿着唇等着谢冗的评价，

“你年岁太小不能服众，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缺点。”

谢冗看着陈灵婴，悠悠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再年长二十岁，不，十岁就好，在我中风醒来的第二天，我就会将羲和基地交给你。”

而不是拖着病体，一步一步给陈灵婴搭路，上面和领导周旋讲道理，下面找了四个副指挥和其他区域负责人以及部长做心理建设。

谢冗在陈灵婴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很多很多，他没打算说，也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陈灵婴是多少通透的人，在谢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远不远接下这份责任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我总有一天会三十岁四十岁，”

陈灵婴说的很慢，咬字咬的很重，是承诺，亦是告诉自己自己未来要如何做，

“我不知道三十岁的我和四十岁的我会是什么什么样子，又会如何评价现在的我。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我，交到我手里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谢总指挥，我向您保证，也向我自己保证。”

谢冗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性子，你要不是这个性子，我也不放心把羲和基地交给你。”

谢冗拍了拍陈灵婴的肩膀接着往前走，拐杖拄着走廊地板发出扣扣扣的一声声。

“我是老了，这基地，这个华夏，到底还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的。”

“羲和基地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90后，95后，再过几年说不定00后也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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