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

陈灵婴听见自己这样问。

陈宜太久太久没有出声，如果不是脑子里那始终没有中断过的电流声，怕是陈灵婴要以为陈宜已经离开了。

【没什么。】

没什么？

陈灵婴一挑眉，没什么叫她做什么？奇奇怪怪的。

陈灵婴低着头继续看数据，好半天脑中灵光一闪，福灵心至，她突然扬唇轻笑一声，

“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等实现了可控核聚变的稳定化商业化，我就开始着手制造你的身体。”

【宿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灵婴依旧在笑，只是笑容很浅到不了眼底，只有皮肉虚浮一般扯开，

“我知道啊，但是答应你的事情总要做到的不是吗？”

脑海中的电流依旧在响，陈灵婴却没有听到陈宜的回答。

CICC的稳定性是超导体设计的核心和关键。

陈灵婴想要改变就只能从这一方面下手。

而不管是股线、子缆还是在它们的空隙中流动的液氦，这其中的热交换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黑色水性笔在右手上挽了一个花，陈灵婴拿了一张空白的A4纸开始在上面画图。

当导体受到扰动时，如果液氦及导体的焓差小于扰动能量，就会有正常区的产生、甚至可能发生失超传播。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输入的干扰能量足够大时，就可能使导体获得的能量高于其可承受的能量从而产生失超现象甲。

刚想到这一步，陈宜的声音再度响起，

【宿主，我只是想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累。】

眼睫颤了颤，陈灵婴右手动作不停，纸上的图案渐渐成型，CICC导体的稳定性就是当导体受到外界干扰时仍能保持其超导性而不失超的能力,导体的稳定性裕度是指单位体积不失超时所能承受的最大干扰能量,一般用单位mJ/cm\u0027来表示。

如果这样的话——

黑色水性笔在图上拐了一个弯，控制温度怎么样?

不需要改变任何已经被制造出来的装置，只需要改变温度。

应当是可行的。

电流声在响，陈灵婴落笔动作下的沙沙声也在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灵婴停下笔，

“我不累，我很喜欢未知事物被破解开来的过程。”

可控核聚变是，你也是。

眼帘微掀，陈灵婴看向半空中，那里空无一物 ，她却好像看见了一团光团，那是陈宜吗？

系统的所谓的“实体”，还是投影?

电流声一滞，陈宜突然感觉陈灵婴像是看到了自己。

怎么可能呢？

它又没有实体这个东西，怎么可能会被看到?

与其说是被看到，不如说是被感知到。

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就已经拥有了足够感知到系统这样的超前的感知力吗？

【根据系统显示，你的每日有效睡眠只有五个小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足够休息好了的时间。】

有些人类确实只要休息四五个小时就足够白日的精力，但是陈宜不认为陈灵婴在这一梯队里。

按照陈灵婴的身体数值，她每天应该至少再多睡一个小时，也就是平均每天睡眠时长六个小时。

“那怎么办呢？”

陈灵婴的背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双手一摊，

“我也想休息，我也想睡得久一点，但是我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就不能休息。”

“陈宜，这不是你乐意看到的吗？”

有那么多那么多要做的事情，陈灵婴当然可以选择慢慢来，但是陈宜会允许她慢慢来吗？

在首都大学的那一学期是陈灵婴过的相对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可以早早躺在床上抱着昭昭入眠，第二天也不用早起。

她可以早上去未名湖边跑步，可以待在图书馆里看书顺便兼职，可以夜晚带着昭昭出去逛夜市......

她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交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机器人就可以了。

可是后来事实告诉陈灵婴，你不能如此懈怠。

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存在。

【我没有这个意思。】

“知道了，那我就当你没有这个意思好了。”陈灵婴站起身，距离晚饭出门时间还有两分钟，她就不等李鸢戾来敲门提醒她了。

陈灵婴的话是那样不留情面，连一件遮羞布也懒得拿着，赤裸裸的恶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陈宜不是人，没有实体，可是它还是下意识愣住。

从陈灵婴知道自己丧失了一小段记忆开始，从陈灵婴知道杨泽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开始，从陈灵婴看到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杨泽然开始。

一切似乎就都变了。

可是那个人分明不重要。

换成王泽然陈泽然还是赵泽然，甚至没有这个人，对于陈灵婴来说都没有影响才对。

陈宜不明白陈灵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生气了吗？

可是它也道歉了啊。

而且，如果真的生气了，为什么还愿意理它呢？

陈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情感处理系统不够完善，比如现在它觉得这个情感处理系统应该回去再升级一下。

因为它无法准确分析出陈灵婴的情感。

可是人类的情感是那样神奇。

爱不是纯粹的爱，恨也不是浓烈的恨，有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有最陌生的旧相识。

讨厌不算讨厌，可是离喜欢又差了太多太多。

喜欢的最后不一定是爱，还有可能是疏离是厌恶。

陈灵婴打开房间门，门外的李鸢戾正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休息，听见动静睁眼站起身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陈教授，打算去吃晚饭了吗？”

“是。”陈灵婴点点头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后开口，“你们都处理速度很快。”

李鸢戾下意识点点头想要应下，下一秒又想起来陈灵婴不是当着她的面把大眼睛软件卸载了？

这是又下载回去了?

还又去看了那些评论?

李鸢戾只觉不妙，想着吃完晚饭等陈灵婴回宿舍后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上头领导顺便明天的检查再多安排一个心理医生。

陈灵婴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就让李鸢戾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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