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朱小琴家。

“老三，这你可得跟小琴好好说说，我虽然快七十了，但是你小叔我身体很好，比你们好多了，跟她说说，给我们带带路就行。”

“对啊，我们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身体都好的，你别听大队长一天到晚絮絮叨叨的，我们想去看看……”

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还要继续说。

“反正在村里我们下地的时间也少，又不耽搁他的事，不知道他天天着急什么！”

小蔡婶子看着这些人，脑袋都大了。

这还是因为她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去京城的事，在中学不知道给谁听到了。

她还没到家呢，这消息都到家了。

朱小琴他们报社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社长和副社长就已经往京城赶去了。

她接到电话社长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们在路上非常就走了三十几个小时。

这样还算顺利的，毕竟第一时间买到了票，而且没等什么时间就上了车。

他们两个走的非常匆忙，只带了身份证明，相机之类的根本没顾得上。

这两人都不是记者上去的，所以不到跟前是想不起来还要带这些。

在京城待了一天，想拍点相关的照片拿回去给报社的和宜城的人看，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没带就来了。

他们也没有急着赶回去，毕竟心情还没有平复。

京城报社里的人他们是一个不认识，而且说句实在话，现在这个时候，谁愿意搭理他们啊。

即使他们这种地方的小城市来的，也能感受到这空气中不仅有悲伤，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所以他们另愿让自己报社再来个人，把东西带齐了来。

朱小琴正好值班，所以电话是她接的。

社长的电话里是说让主编或者哪个老编辑带着相机来。

正巧了挂了电话，她娘电话就来了，她就把这事一说，她娘就听成了，她要去京城了。

小蔡婶子也是因为自己非常想去，所以听女儿说话没听清楚，等她听清楚了，她那句，“你要去京城了？”已经被边上的人听到，立刻就给村里传过去了。

小蔡婶子回来看到这些人，一开始都没插得上话。

后来是好不容易给解释清楚了。

朱小琴要是个小子，这事都不算完，谁让她是个姑娘呢。

报社没安排她去，村里这些老大爷是真不好意思盯着人小姑娘。

毕竟之前都是出去吹过牛的。

“我侄女在城里上班，宜城啊，大地方。”

“周边几个村，就我这个侄孙女出息啊。”

都是亲口夸过的侄女，侄孙女。

“那小琴要是要去的话，侄儿媳妇，你可得跟我说啊。”

“是啊，小琴她娘，她要是去，给我们指指路就行。”

小蔡婶子至少说了十几遍晓得，晓得，才把人都送走。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她对着丈夫叹了口气。

“她爹，你说我们这辈子有机会去京城看看吗？”

朱父吸了口旱烟，他很少抽这些，因为闺女跟他说抽这些不好，他就不抽了。

这些日子又给捡了回来。

“别想那么多了，以后的事谁说的清呢。”

76年还发生了好几件大事，要不说这一年邪乎呢。

年底的时候，经济大幅度下降，财政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再加上前两年加起来的十几亿的财政赤字，形势可以说非常严峻了。

十月底的时候就出了要冻结存款的政策，这里的存款指的是机关，团体，学校，企业和事业单位的存款。

当然是把人员的工资以及必须的花费的钱都预留了，别的就按照在银行的账面数字冻着了。

虽然说这种做法控制住财政赤字带来的危机，但是负面影响也非常的大。

更何况，现在大家心里总是会有很多不安。

朱小琴现在想想都觉得这一年她好像做梦一样，梦过来了。

过年的时候家里终于热闹了点，但是也跟之前过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大家很多聊天的时候都会提到自己一定要去京城这事。

“哎，你说你怎么就没去成呢，我还想你去工作的话给我指指路就好了。”

朱小琴听她娘说这话已经至少五遍了。

“娘，本来就不是我去，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社长是让主编或者找个男同事去，我自己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啊。”

“怎么就一个人了，那天我回家的时候，村里好些你伯伯爷爷说要去呢。”

“那我想想法子，今年看看能不能跟报社争取下，要是找到机会，我就带你去看看他，好不好。”朱小琴承诺道。

而且已经七七年了，恢复高考她就考京城去，带她娘她爹去看看她还是做得到的。

不行，她多拍点广场前的照片给他们看看也是好的。

“对，你看看，要是有这种出去的机会，你争取争取，也别担心不安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那娘，你鸡鸭鹅和猪不养了？”

“哎呀，本来现在也不止我和你朱大爷爷在忙这个事，那养殖场你又不是没见过，搞得有模有样的，我看再过不久都不需要我们这种老人了。”

小蔡婶子一听女儿说这话，想起那个养殖场就不高兴。

本来他们村养的交完他们村就自己分了，结果这个养殖场是大队下面的。

他们只能一小部分不说，里面就没个他们村的人。

几个小年轻都是别的村的。

“我们村的猪不还得靠你养吗？那养殖场归养猪场，我们村的猪归我们村的猪。”

这养的猪要是也归到大队下面去，都不用她娘，村里其他人都能让大队长喝一壶了。

“我看那些小年轻不是省油的灯，”小蔡婶子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听说里面还有三个知青呢，我觉得那些人心眼子太多了。”

这是家里，声音降那么低做什么？

朱小琴想是这样想，但是被她娘带的也不由得把声音放低了。

“管他们呢，反正今年的猪已经分了，明年他们要是瞎搞，娘你就不养了，我们自己家里养两只，反正你也有经验了。”

小蔡婶子被女儿说的是很心动，但是村里前几年发过猪瘟，各家可损失不少啊。

这要是村里的猪，虽然可惜，但是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家家里至少是没什么损失的。

“那要是没养好出问题可怎么办？不少钱呢。”

“娘，之前那不是大家都各按各的养法，也不知道养的对不对，你都养了几年了，还能跟之前一样吗？”

“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们就先养一头，你试试看，而且养猪还能给咱们自留地攒出点肥料来，我们家自留地又不大，也够用了。”

都这样说了，小蔡婶子真的开始认真考虑了。

本来她在村里养猪这事，不是没有人心里有想法的。

但是让她把这活让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要是按她闺女的想法，如果自己在家能把猪养好，那比给村里养猪好啊。

她可是听说了，养殖场那里开过春来要搞什么笔试什么的。

那不是故意来恶心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