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事先说好的地点，发现顾春如先一步到达，从她无聊到踩石墩的动作上，我看出她已经恭候多时，刚想上去打声招呼，她就注意到我，走过来迎面照着我胸口就是一拳，虽说女人的拳头不禁展，但我可背着沉重的货物，她这一拳相当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要不是借助身后的秦巍用身体支撑了一下，这价值上千的东西就要进垃圾桶。

“别闹，等我把货卸下来再说。”

顾春如听后没再动手，嘴上不断的说着我不守时。

把摊位支撑起来后，顾春如叫住我说：“三包袱货可不是在这一个地方摆，留下一半在这，剩下的都拿到新华书店那条街。”

尽管只走了不到一公里，秦巍和大勇就已经累倒大喘气，一听到还要去别处，秦巍直接瘫坐在石墩上，拒绝道：“轩哥你和大勇去那边吧，我就在这守着，五点左右咱们碰头，谁业绩少就背着片中的包袱回去。”

看他那懒惰的样子我便知道，就算雇来两头牛都没法拉动他，顾春如倒没什么意见，她说今天打算陪同我们一起奋斗，当然性质是属于帮忙，明天这个时候就要靠我们独自面对。

我点了点头，反正也是要去，谁去都一样，随后又从包袱里拿出一部分皮革留下，将分量较轻的那个给了大勇。

离开前我仍旧不放心的问顾春如：“你选的这个地方真的没事吗？万一碰上综合执法人员来，以我和大勇的身体素质最多做到人跑得了，货却跑不了。”

顾春如抬头挺胸给我一种极度自信的样子，因为将柔软的颈部和腹部暴露给人是实力的表现，蔑视一个人你只需要微笑站直就行，她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就按我说的去做，被抓进去的话我会救你出来。”

“打住，被抓进去我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蔑视法律！”我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可没蔑视法律......”顾春如有点不耐烦，转移话题说道：“我看你就是抹不开面子，你昭公子怎么甘心在大庭广众之下摆摊贩卖呢？万一碰见之前的老情人难免会被对方嘲讽，是吧？”

“这都什么对什么啊？”我无语了半晌，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激将法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拎起包袱扛在肩膀上朝着新华书店走去。

可能是因为顾春如那句“老情人”刺激到我，一路上没再像刚才那样吃力，把大勇甩出很远一段，直到他从我身后喊道让我等等，才停下脚步等待着。

“我可不是你前任那样的花花公子，出生二十年对象还不得换了一百个，平均下来两天就得换一任，轮到你还不知是多少任呢！”我嘴上喃喃道，发泄着对顾春如那句话的不满，可这话要是当她面，我是绝对不合讲，原因就是他前任就在旁边。

来到新华书店门前的公交站，旁边的空地上已经停放着几个卖小吃的餐车，摊主们左顾右盼的不知在盯什么，到哪摆摊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后来者后面排着去，没有后来居上那一说，之前我就见识过一个外来人员把摊位摆在最前端，结局便是遭到这几位地头蛇的口诛笔伐，最后还差点挨揍。

大勇在规划能力方面不如我，我摆好以后又得帮着他整理，两人一直到正午时分才把一个长三米宽一米的地毯摆好，为图方便我直接从旁边的餐车那买来手抓饼，吃完后便把目光投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好似不知疲倦的拥挤着，稍微时髦一点的女士还戴着神秘感十足的口罩，我也想过出门戴口罩，可惜同龄人都在说戴口罩属于非主流。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就像有些文字例如“呵呵”，一开始只是表达发自内心的开心情绪，到现在却成了一种嘲弄，具有表达不屑的意思，而往往人都是与时俱进的，就连我在被大众带偏的情况下，自然的把这个词当成挑衅来看待。

吃完饭后，我斗志昂扬的对大勇说道：“勇少你知道吗？很多大人物起初都是从基层做起，像咱们这样今天摆地摊，备不住有朝一日就会成为地摊界的大亨，你觉得呢？”说着我对他做出加油的手势。

大勇敷衍的配合着我，但说出的话却打破我一半的信心：“我倒是不盼着大富大贵，眼下只希望能解决掉自己的温饱问题就行，那样就可以不找父母要钱花，开口要钱的滋味像是在用开水烫一样灼烧。”

这时QQ也开始不断地收到新消息，全都是发交友墙的，我一边回复一边对大勇说：“温饱问题还不好解决，从今天起你的一日三餐我包了。”

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神采，许久才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拿起一个黑色皮包，转移话题带过：“来想想咱们的第一单会是多长时间之后呢？”

大勇盯着我手上的黑色皮包，思考片刻后说：“也许会在十分钟后，也许会在下午五点。”

第198章 吆喝

“我靠，下午五点第一单那岂不是一整天都不开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大勇用下巴指向涌动的人群，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地摊位置的正前方刚好是一列出租车，这些车主痛恨公交车抢了他们的生意，殊不知这是公众的选择，根本算不上抢生意，大伙不是傻子，没有太着急的事肯定会选择省钱，例如坐203路公交车，4块钱就能绕着咸水沽走一圈，打车的话至少要一百，谁又会闲着没事去花一百块钱绕圈玩？

当然，我要是从事出租车行业的司机，也会有怨气。

因为抢生意的缘故，那些司机联合起来把车站停满，只留下公交车停站的那段空隙，了解交通规则的他们并没有压线，但完全影响到我的摆摊，后面是新华书店的南门，前看是几棵大树，周围的路人根本没注意到我这个摊位，更别提开张了。

烟在这时候成为我思考的动力，大勇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我，又帮我点上，我聚精会神的苦苦思索对策，也不知秦巍那边怎么样，他和顾春如这对冤家在一块，很难让我放心，但又不得不这样做，大勇没有太多工作经验，秦巍又贪玩，把他俩放在一起不出半小时摊都得丢，顾春如和大勇不是很熟，因此两人也很难配合。

想了半天也没有进展，我决定先联系秦巍问问他那边状况如何，于是我拨通秦巍的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接听，一阵不安涌上我心头，这小子不会吃不了苦跑路吧！仔细一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顾春如早就会给我打电话，就在我准备打第二个的同时，秦巍回过来电话。

我毫不犹豫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顾春如忙乱的声音：“快说什么事！我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呢！”

我愣了一下，以为她是在逗我，狐疑的说道：“别开玩笑了大姐，才离开一个小时就忙不开了，我走的时候地摊还是冷清状态呢！”

“要是逗你的话，至于用秦巍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吗？你刚一走秦巍就吆喝上了，引得路人纷纷走过来看，谁要是拿起一个他就把这件东西说的天花乱坠，像个说书人一样，介绍皮革的时候还不忘夸客人一顿，有的人完全是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不买......”我从电话里隐约听到旁边有人问顾春如这个包怎么卖，她应付的说了句稍等后又对我说：“我先不和你说了，秦巍有点忙不过来。”说完也不问问我这边的情况，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嘟”声，我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因为秦巍那边生意火爆，给陈铉带来不少利润，失落则是来自对比，到现在我所在的地摊还没收到第一桶金。

大勇走到我身边，不合时宜的问道：“他们那边什么情况？”

为了不打击他，我假装双方半斤八两的样子，调侃道：“他俩老情人走到一块，哪还有心思卖货，和咱们一样还都没开张。”我鼓起嘴，把烟雾尽数吐出，补充了一句重中之重：“不过秦巍那家伙似乎很有干劲，从咱们走后就开始吆喝，吸引周围的人注目。”

“要不咱俩也尝试吆喝一嗓子？”

我苦笑一声，老实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守着一群人卖力的嘶吼，真有点让我难为情，万一碰见个熟人我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换做低头默不作声的打工上班我还行，这样需要放下脸面和尊严的事我没做过，于是我故意骗大勇说：“行，先制定个内容，然后你先打头阵，我跟着迎合。”

大勇似乎识破了我的计谋，使劲摇了摇头说道：“打住吧！我又没什么文化你非得让我打什么头阵，要示范也得你先来我跟着学习才对。”

“这跟文化没关系，你以前在村里没听见过那些串胡同的人吆喝吗？仔细回想一下他们喊的方式和内容都是怎样的？”

大勇想了半天，开口差点没把我乐坏，他扯着脖子，声音没多大的喊道：“有喝酒的没！？”

我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的差点没拿住手上的包，打趣道：“你他妈有病吧......这是卖羊杂碎的吆喝口号，咱这是卖皮革，你一句有喝酒的没能把要来买的人吓跑！不行咱们得换个思路。”

我和大勇不断地回忆着小时候在村里听到的那些吆喝，童年的我们只记得跑出门去追那些走街串巷卖小吃的人，然后用大人给的零钱满足自己的馋嘴，对于他们吆喝用的方言一窍不通，只知道吆喝声一起，就代表着好吃的近在咫尺，迫不及待的找大人要来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似的开门狂奔，甚至经常会因为追一串糖葫芦、一块切糕、一支羊肉串而跑出很远，忘记回家的路，拿到的那一刻起，感觉自己赢得了天下，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家里和大人们炫耀用他们的钱换来的美食，就好像东西不是用钱买的，而是我用双腿追出来的。

接下来我俩就逐渐偏离正道，好好地摆摊做生意变成互相贫嘴，我和大勇各自学着小时候的那些吆喝声。

大勇捏着嗓子，坐在马扎上学出骑三轮的动作，“吆喝”道：“糖~~墩儿~~没有核的糖~~墩儿~~”

我笑的后腰疼，学着卖切糕的人骑大梁自行车的样子，用粗声喊道：“切沟~切沟~（因为喊的时候口音较重，切糕听起来就像切沟）”

“豆腐~豆儿腐~~你挑担呀我来卖，健康腐乳天天在，换豆腐喽~”

“破烂的卖~冰箱彩电洗衣机的卖......”

我和大勇就这样沉浸在追忆童年的欢乐中，全然忘了自己正身处于商业街头，直到有路人在我俩附近围出一个圈，被太阳照射出来的人影刚好倾斜在我视线中的地面上，我缓过神来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我俩，说他们的表情是瞪目结舌太浮夸，说是木雕泥塑又不到位，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已经把我俩当成某某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患者。

此刻大勇整个人已经陷入迷茫，现在他继承我刚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念想，我马上调整好心态，整理了一下仪表，向距离我较近的一个女人和颜悦色的问道：“您好，需要什么皮革类物品吗？”

众人听到我说话后，纷纷垂头丧气的散开，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到一声：“还以为是耍猴表演呢，害得我期待半天原来是卖货的。”

我感到屈辱，一下子暴跳如雷，冲着离开的人群骂道：“你他妈才是耍猴呢！我耍你大爷行吗？凯子玩意！”

陌生人群也不理会我的愤怒，瞬间便散开，而我也记不清谁是围观过我的人，想到秦巍那边正在日进斗金，对比之下心情立马反转，我拿着带来的滑石在地上瞎画着，每画一笔心中的挫败感就增加一分，最后生气的将唯一的滑石扔进垃圾桶，大勇也好不到哪去，他呆坐在马扎上，连看手机的心思都没有，我俩就像展览物品一样在太阳的暴晒下静坐了一个小时。

正在我垂头丧气的时候，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向我走来，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梦吗？还是说我已经被晒晕中暑出现幻觉了？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觉出疼痛，这才将她看了个真切，我有些慌乱，但并没有回避的意思，更不会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认识的那一刻起，我的辉煌、落魄、伤心、困惑、愤怒、郁郁寡欢、心灰意冷......她都见过且陪我经历过。

我没再伪装，也没有刻意去整理自己，只是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后轻点太阳穴向前一滑，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在上次。”

似乎这种打招呼方式已经成为我俩的专属，刘婷默契的笑道：：“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