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村。

距离蓉城最偏远的城市。

这里并不山清水秀，甚至还有点穷山恶水的意思。

可这里是莫锦川从小长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天总是雾蒙蒙的，总感觉要下雨的样子，让人的心情都压抑起来。

在他印象中，在幼年时候，唯一一次天晴，是姜凌被姜柏带到这里的时候。

她大概五岁，一身红彤彤的儿童唐装，脸蛋圆圆的，头发上还扎了两个小揪揪，怯生生的跟在姜柏身后。

总是雾蒙蒙的天好像就这样亮起来。

他站在孩童中央，身上的衣服都灰扑扑的，甚至还因为刚参加过一场搏斗，脸上还带着淤青，好像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那一刻，他只觉得卑微。

他是藏在地下的老鼠，偶然窥见天光，竟妄图想要将天光摘下。

现在，他将渴望的天光再次藏在这里，他们初见的地方。

“小姐，我们到了。”

几乎是他一开口，姜凌就睁开了眼睛，好像是没睡，又像是被一道程序唤醒的冰冷机器人，没有半分人的情绪。

可莫锦川不在乎，他将人从车上抱起，穿过荒无人烟的田野，打开地窖，狭窄而长的通道，一直走，又是一道门。

打开门，灯亮，里面豁然开朗。

是一间装潢很漂亮的房间，明明是藏在地下，却伪装成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莫锦川的声音都透着愉悦：“不会再有人能找到我们。”

他将姜凌放在椅子上，椅子前，是一面很大的化妆镜。

他从背后拥着姜凌，看着镜子里的两人，欣喜不已。

“小姐，从今天开始，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镜子里的两人，一个嘴角愉悦地勾着，一个目光麻木。

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他不在意，很轻的亲了下她的脸颊，语调轻柔。

“换掉身上的衣服吧，这件睡衣身上沾染了勖南琛的味道，我很不喜欢。”

“对了，我帮你准备好多衣服，你看。”

他将姜凌的身形扭过来，“哗”的一声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一年四季，满满当当。

如果姜凌现在足够清醒的话，就会发现这衣服都是她曾经穿过的款式。

五岁的唐装，六岁的蕾丝裙，七岁的碎花裙，八岁，九岁，一直到长大后的衣着，晚礼服，女士西装，衣柜最后，是一件洁白的婚纱。

被束之高阁，却又被保存的很好。

莫锦川的手指停滞在这婚纱上，眼神里充满缱绻眷恋。

“这是我亲手为小姐做的，是小姐一定会喜欢的款式。”

他扭过头，温柔的看向姜凌：“等你的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结婚，我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好不好？”

可惜没人回应他，姜凌这样，永远都不会回应他。

他从衣柜里挑出一件休闲装，很宽松的款式。

“你一向爱美，喜欢的衣服都是修身的，可惜你现在……”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还是穿这种的吧。”

“我帮你换吧。”说着，他伸手就要去脱姜凌的睡衣。

是丝绸的睡衣，可能只需要拨弄一下肩带，就会自动滑落。

越是靠近她的肩膀，莫锦川就越是手抖，眸子也开始轻颤。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就再也没办法继续，他无力地笑了笑。

“你自己换好不好，我在外面等你。”

她并不是无意识的，现在的她很听话，只是听话的不像她就是了。

莫锦川摸了摸她的头：“我一会回来。”

他离开了，呼吸的急促一直等到关上门。

“真没出息啊莫锦川。”他自嘲一笑，叹了口气。

——

蓉城，姜家别墅。

“南琛，查不到莫锦川的踪迹，他显然对这里的监控了如指掌，做事也非常谨慎，中途还换了辆车，要查恐怕要废不少时间。”

整个姜家别墅，都处在一种低气压中。

勖南琛坐在沙发上，黑色的西装衬的他越发冰冷。

他双腿交叠着，手中的烟头已经燃尽，烟灰长长的一截，终于还是不堪重负的坠落在地上。

莫锦川会把姜凌带到哪里去？

他又会对姜凌做什么？

胸膛像是被气球充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开来。

“莫锦川的资料。”他的声音低哑又森寒。

庄霄急忙将资料递给他：“他的资料很简单，没什么亲人，是个孤儿，唯一能查到的，就是和姜凌有关。”

勖南琛一字一行的盯着莫锦川的所有资料，只有简单的一页似乎就可以概括他二十五岁的前半生。

姜凌，姜凌！

稀疏的一页里，几乎全都和姜凌有关。

他握着资料的手开始发紧，将页面都攥皱。

莫锦川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自我，就只有姜凌一样。

“他十一岁开始给姜凌当玩伴加保镖，之后就在姜凌身边寸步不离。”

“之前呢？他从哪里来？”

勖南琛突然这样问，庄霄愣了下：“没找到他之前的任何痕迹。”

可是勖南琛的脑袋却转的飞快，看向庄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追杀莫锦川的时候，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庄霄恍然大悟：“你是说，他可能在容村？可是我们之前将那里炸毁了啊！”

炸毁了，也有可能狡兔三窟。

勖南琛却早就已经在这里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去容村。”

——

“你是说，莫锦川把姜凌带去了容村？”

勖承嗣听着电话里的人这样说。

“听说是这样，但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面顿了顿，又迟疑道：“少爷，你答应过我的，会保证小姐平安。”

“当然。”勖承嗣答应的轻快，可是挂断电话之后，他再次拨通了别的电话。

“你借点人给我。”

穆彤闻言皱了皱眉：“你手里不是很多人？”

“我要林先生手底下的亡命之徒，去帮我解决掉一个人。”

“谁？”

“姜凌。”

“不行，林先生要姜凌肚子里的孩子。”

勖承嗣笑，眼底尽是阴沉的味道。

“枪口的目标是姜凌，可是死的，一定是莫锦川。”

穆彤不解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要解决的，是莫锦川，可那人太狡猾，戒备心太强，若是想杀他，太难，可把姜凌当做目标，就不一样，那个蠢货，会心甘情愿的死去。”

“穆彤，你说莫锦川是死了好，还是不死好？”

穆彤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莫锦川活着，他手里的股份，林先生还想想办法逼他吐出来，我这样，也是帮了林先生一个大忙，若是莫锦川没按照我的计划来，姜凌死了，我也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穆彤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久久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