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来到承乾殿，迎上长孙律打量的目光，瞬间低下头，“嫔妾参见陛下”。

长孙律看着她，“终于来坦白了。”

“陛下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认为模仿她做的天衣无缝。”兰嫔已经不再以嫔妾自称。

“你的样貌、声音、脾气秉性乃至生活习惯和原来的李美兰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有一件事你是模仿不来的，那便是她看朕的眼神。”长孙律提醒道。

没错，宫里面现在的这个兰嫔早不是当初进宫的兰嫔，而是乌离国培养的探子，名为夜莺。

之所以和兰嫔样貌一样，是因为乌离国有一位圣女，豢养一种蛊虫名为幻颜。

用幻颜蛊虫吸食一口被冒充那个人的血，然后把蛊虫种在假冒那个人的身上。

面容与被冒充的人一模一样，过程很痛苦，但却真的能以假乱真。

除了身高身材之外，脸和声音都可以进行改变，换一种说法，这个幻颜蛊可以帮人换一个头。

“怎么会，你对她的宠爱虽然不及当初的宸妃娘娘，但是当时的兰嫔也是风头无两。

我用一个宠妃欢喜爱慕的眼神看你有什么不对吗？”夜莺不解道。

长孙律笑了，“你们把兰嫔的脾气、生活习惯调查的确实够清楚。

你应该是在兰嫔难产之后顶替了她，而真正的兰嫔早在生小四小五的时候便难产去世了吧。”

兰嫔进宫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她在宫外曾经有喜欢的男子，只不过那个男人后来生病去世了。

她得知消息后已经是长孙律的宠妃了，她在心爱人死后第一时间向长孙律坦白一切，彼时她刚被太医确诊有孕。

长孙律理解心爱之人离去的痛苦，但是他需要借助兰嫔娘家的势力牵制徐韩儿的母族。

所以答应兰嫔孩子生下后余生教导好孩子即可，他不会再宠幸她。

两人约定，在外人面前，他们表演恩爱受宠的戏码，私下两人便是君臣关系。

明明之前不会爱上长孙律的人，怎么可能因为生完孩子之后便对长孙律有爱慕之心。

“皇上仅凭眼神便能十分确定吗？”夜莺不接受仅仅是因为眼神就暴露了自己。

“也许眼神只是让朕怀疑了七分，那最后的三分便是许美人帮朕确定的。”长孙律挑了挑眉毛。

“这和许美人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两人进宫后关系要好，也一直像之前那样维持两人关系。”夜莺很不理解。

“许美人和兰嫔是一起进宫的，她们之前关系确实很好，两个人很能聊的来。

可是后面许美人来你宫里两次只看了一眼孩子，留下礼物便再也没有来过。

朕甚至能猜到许美人是如何发现的，兰嫔孕期是一直由许美人陪伴照顾的。

她清楚兰嫔的身体变化，你成为探子之前应该没生育过孩子吧，女人产后与之前还是有变化的。

朕自兰嫔怀孕后便没再宠幸她了，但是朕之前见过宸妃产子之后的样子。

掉头发，肚子上有萎缩纹等等，许美人同样是女人，你与她亲近的时候难免暴露了自己。”长孙律推测道。

夜莺突然想起来，自己顶替了兰嫔之后，有一次沐浴，正赶上许美人看孩子，不小心撞到自己换里衣。

估计是看到了自己的肚子吧，李美兰怀的是双生子，肚子不可能和之前一样。

夜莺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这沣朝皇宫果然人人都不简单，我们乌离国的国主还扬言沣朝皇帝软弱无能，任由温家毒后掌权。

其实后来相处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不是外表看起来毫无城府的温润模样，皇上不怕我对兰嫔的孩子不利吗？”

“朕当然不怕，在你的宫殿暗处至少有四名暗卫，你但凡对小四小五不利，他们会第一时间出手。”长孙律不屑道。

自从邵岚和长孙帝江在冷宫经历了那些事，长孙律在保护孩子的事情上面格外比以前小心翼翼。

“我虽为探子，但是对那两个孩子真的喜欢，在他们身上我得到过许多欢乐，”夜莺真诚一笑。

夜莺其实还想说一句，因为他们是你的孩子，我永远不会伤害他们，可是张了张嘴，化为苦涩一笑。

“看来我沣朝后宫已经不止你一个乌离国探子了，你可还有其他交代的？”

“我曾经接到过命令，给还是太子的二殿下平常的吃食里面下慢性毒药。

将来方便乌离国掌控沣朝未来储君，我当时确实下了毒，可是后面又想办法阻止了，”夜莺解释道。

你字刚说出口，还没等长孙律说完话，夜莺的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一看便是身中剧毒。

长孙律赶紧扶住夜莺，想要内侍监宣太医来却被夜莺阻止了。

“陛下，兰嫔的死与我无关，她是真的难产而亡，就算她不死，我也不会害她，只会想办法给她送出宫，你信我吗？”

“朕信你，”长孙律点头道。

曾经给兰嫔请平安脉的太医私底下和他说过，兰嫔肚子里面是双生子，胎儿长得大，生产时恐怕艰难。

兰嫔也曾找过自己，让自己在她生产时无论如何想办法保住孩子。

“陛下，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夜莺看着长孙律。

长孙律单膝跪地怀中抱着夜莺，点了点头。

夜莺娓娓道来属于自己的故事。

曾经有个小女孩，她出身孤儿，乞讨为生。

忽然有一天她被一个贵人找到，要去敌国当细作，她可以摆脱乞丐身份，不用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培养她的贵人给她讲了敌国许多她要了解的人，给她讲的最多的便是敌国皇帝。

小女孩从贵人的口中知道敌国皇帝的样貌，知道他为心爱女人停止选秀，知道他在虎狼环伺的朝堂上与朝臣艰难周旋。

她听着他的许多事迹，内心竟生出了钦佩之意。

所以哪怕用幻颜蛊换脸的过程痛不欲生，但是想到换了脸就能陪在他的身边，那种精神愉悦已经远远超过了生理上的痛苦。

她后来成功潜伏到了他的身边，真的见到了他。

果然如自己想象中一样，待人温润如玉，体贴细心。

他像对待曾经的兰嫔一样对待自己，偶尔和她一起很耐心的照顾两个孩子。

时间久了，钦佩转变成了崇拜，之后又变成了不能言说的爱慕之情。

她是细作，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是自己的任务是伤害他的儿子。

她做了，他一定会伤心，可是不做，任务便不能完成。

最终这个姑娘选择自己服了毒药，这样，爱慕的男子不会伤心，自己背叛国家也受到了惩罚。

“陛下，你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夜莺吗？”夜莺虚弱请求道。

长孙律从来都不知道夜莺对自己有仰慕之情。

从宸妃死后便心如止水，不再动情爱心思。

望着眼前这个飞蛾扑火的女子，无法狠心拒绝，“夜莺，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夜莺听着长孙律用低沉的嗓音温柔叫着自己的名字，摇了摇头，这是曾经梦里面才能出现的，此生无憾了。

她目光眷恋的看着长孙律，右手抚上他的脸，突然理解温知闲为什么会为他发疯。

有哪个女人能抵抗一个男人极致的温柔和体贴呢，最后慢慢闭上眼，右手滑落下来，垂落在地。

长孙律抱着她，用手亲自为她擦去嘴角的血。

可能因为情绪起伏有些大，感觉胸腔特别痛，突然，长孙律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便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