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只白毛皮的兔子，屁股上还有一块爱心状的黑色皮毛。

“小兔子……？你怎么到这里了？”

宋望舒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蹲在门口老汉揣的白毛兔子抱起来，兔子也不害怕，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呦，这哪来的兔子呀？”宁氏从楼下端着茶水上来，看到宋望舒手里的白团子很是惊奇。

“……我也不知道。”宋望舒左右看了看，二楼都是包间，食客们都是她亲自领上来的，没有一个客人是带了宠物来的。

“总不能是从那窗子上自己蹦上来的吧？”宁氏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自己摇摇头：“兔子哪能蹦这么高。”

宋望舒看了眼窗户的高度，也有些犹疑——不会吧？

“娘，我先带它回院子，你先顶一会儿。”

不过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为了保证食肆里的干净，宋望舒一直对大狸花严令禁止到店里来，大狸花也懂事，顶多在后门口喵呜叫几声，从不踏进来。

宋望舒抱着兔饼准备先回趟后院。

“你去。”宁氏就摆了摆手：“菜都上完了，你去休息会儿吧，前面有我和阿瑶看着。”

“顾郎君要打包三份，还得做呢。”宋望舒就抱着兔子走了，她走进院子时，大狸花正香喷喷的干饭，看到宋望舒揣着只兔子进来，连忙过来咪呜咪呜。

“你乖，吃饭吧。”

宋望舒摸了摸大狸花：“你俩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大狸花：“咪呜~”

许是觉得没有威胁，大狸花没搭理兔子，继续回去埋头苦吃。

“你就待这里呀，不要乱跑。”宋望舒找了点干草弄了个窝，把兔子放上面：“你乖乖的，我给你带胡萝卜。”

兔子老神在在的压在窝里，两只耳朵向后压着。

“……你这兔子，倒是沉稳。”

宋望舒没忍住rua了一把兔子毛——还挺顺滑。

※

雍朝虽正是和平年代，但要查自小流浪的瑶娘还是很困难。

她算是流民，直到在平陵县遇到花二娘才安定下来，但那时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就连阿瑶的生父也无从查起。

顾筠查了好几个月，各地县志能翻阅的也都翻了一遍，却只查到瑶娘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和老夫妻上报的地方并不相同。

但若是瑶娘的确是被人贩子拐了自己跑的，带到一百里远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段仲安在屋子里累得唉声叹气，顾筠却看着窗边伸进来的一抹绿意出了神。

——春天到了。

顾筠忙碌的时候，宋望舒也没闲着，她去了趟十里枫林。

可惜的是，疑似瑶娘的女鬼并不能记起什么，她对于生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想要回家。

宋望舒叹了口气。

两边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无法，顾筠只好让眯眯眼去找那对老夫妻，询问他们的女儿瑶瑶有没有可以辨认的特征。

“是……是我们瑶瑶有消息了吗？”

二十多年来，也不是没有衙役来问他们关于女儿的消息，但从没有一个人是来问他们女儿有没有辨认特征的，就好像……他们女儿已经找到了，只是为了辨认正确与否。

眯眯眼对着瞬间泪眼婆娑的老夫妻实在狠不下心，但他知道，瑶娘是瑶瑶的概率太低了，正所谓希望越大，万一不是，失望就会越大，为了老夫妻的身体考虑，顾筠特意叮嘱在确认之前、不能告诉他们。

“只是……问问。”

“有、有的。”老太太连忙点头：“我们瑶瑶手腕上有个不太规则的胎记。”

老头儿从袖口摸出半块长命锁来，摩挲了半天递给眯眯眼：

“这是我家瑶瑶从小带着的，我在她失踪的地方找了一个月，在草垫子底下摸到了这剩下的半块。”

“……”

一旁的瘦高个和眯眯眼对视了一眼，眯眯眼仔细看了看后将半块长命锁递回去：“我们知道了……大爷，这锁您拿好。”

说完，两人告辞，只是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的老头儿老太太追了出来：

“官爷、官爷，是不是瑶瑶找到了？”

眯眯眼硬着头皮摇了摇头，他做衙役有些年了，可他还是容易心软。

两个老人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瘦高个一咬牙：“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平陵县一间食肆里的阿瑶小娘子。”

“老刘！”眯眯眼没来得及阻止。

“是、是我们瑶瑶对吗？” 老头儿脸上有了点喜色。

瘦高个耷拉着头：“年龄对不上，有可能……如果她和你们有血缘关系的话，应该是你们外孙女。”

“你——哎呀！”眯眯眼气急。

糊涂啊！万一、万一要不是，先不说这对老夫妻身体还受不受的住——这不是把老大和宋大师架在火上烤吗！

“外孙女……？官爷，我们瑶瑶已经有女儿了吗？”

“官爷……为什么要看外孙女？我们直接看瑶瑶不是更准确？”老太太显然心思更细些，像是瞬间联想到什么，脸色刷白：

“您和我说、您和我说，我能撑住……我们瑶瑶，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眯眯眼头都大了。

瘦高个短暂沉默后，选择了实话实说：“如果那位阿瑶小娘子真的是你们的外孙女，那么你们的女儿瑶娘，已经在去年冬天去世了。”

老头儿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炸，他瞥见腿软的老妻，赶忙搀扶起她：

“去年……去年冬天？”

他只觉得上天造孽——只差了一个冬天！他们瑶瑶若是能坚持一下……不，若是他们能更快的找到女儿……

事已至此——唉，算了，让他自己去找老大领罚吧。

眯眯眼叹口气，沉默了片刻后提醒到：“你们还是先去确认一下那位小娘子，据收留她们二人的好心娘子说，她们俩长得极像，倒是可以分辨。”

“……我们晓得、晓得……”老太太哆嗦着手，缓缓喘出一口气。二十多年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她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实来临时，她还是心中异常悲痛。

——她的女儿受了这么多苦，还死在了离爹娘最近的地方，他们却一无所知。

这是一辈子的遗憾，也是一辈子的亏欠。

※

临近寒食，过后就是清明，宋望舒着手准备青团。青团本不是长安一带的风俗，但她莫名就想做些来吃，好似……她曾无数次的在这个时节做过。

“小舒，看这中午预订的人数……晚上怕是来吃饭的人不太多。”宁氏忧心忡忡。

寒食的习俗是吃冷食，因此如非必要，这几日出来吃饭的人都不多。

“这有什么。”宋望舒很看得开：“咱们食肆生意好，娘才觉着这几个晚上没有订座的奇怪……实际上，这么多开酒楼食肆的，您看哪一个是天天满座的？”

宁氏想想也是，于是也定下心来，和阿瑶一起跟在一旁打下手——直到两人看到了绿乎乎的艾草。

“小舒……艾草真的能吃吗？”

“娘，你信我。”

宋望舒熟练的揉好面团，准备做红豆沙馅的艾草青团。

红豆哗啦啦倒入大锅中，宋望舒动手翻炒，纯手工制作的红豆馅单吃也很好吃，宋望舒看宁氏和阿瑶都眼巴巴的，就一人盛了一小碗。

“好吃啊——”宁氏竖起大拇指。

时下做豆馅的都是搁搁棱棱，一般绿豆馅居多，也没有宋望舒这样做豆馅的。宁氏吃了一口，只觉得这往日觉得甜兮兮的红豆馅，如今吃起来却只余软绵细腻，甜得恰到好处，没忍住又美滋滋的抿了两口。

“好吃吧。”宁氏看着小口小口抿勺子的阿瑶，笑着问，语气里全是骄傲：“你望舒姐姐手艺好得很。”

阿瑶嘴里包着满满的红豆馅，重重地点头。

正在这时，宁氏听到了门口铃铛的清脆响声，她探出头去，看到了两个略显拘束的老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