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人会怎么样？”

“谁知道……也许会死。”

“啊？”

“你是凝道境巅峰，这些东西肯定没办法对你怎么样，但是对这种修为过低的人还是能对付的，比如让他情绪过于低落，注意力不集中，走到街上出了车祸都是正常的。”

“欸……那我一直疑惑，要是人死了，形成了魂体，不是也能触碰到其他的魂体吗？他们就不怕被报复？”

“第一，怨魂不在乎那些。”

樊易天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刚刚形成的魂体都很弱小，根本敌不过已经具有影响人类的能力的魂体，要么被吞噬，要么化作冤魂……哦，当然，也有化作怨魂的可能，这要看人自己。”

“看人自己？”

“如果那人生前是好脾气的性格，极大可能会延续到死后……解释起来太麻烦，你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最后的魂体就那么几种可能性。”

樊易天摇了摇头：“想管的话，你可以试着伸手去抓一抓，但是别太用力，魂体可以直接接触魂体，如果那怨魂抓的太紧，再被你拉扯，可能会要了那个男人的命。”

“那……要是它跑了怎么办？”

“我在这，它跑不出去。”

樊易天打了个哈欠：“去吧。”

陆月凝深吸一口气。

陆月凝！你行的！你能做到！

她站起身，走到那个男人身后，装作路过伸懒腰的架势，抬手抓住男人身后那怨魂的胳膊，向外一扯。

那怨魂被拽了下来。

下一秒，那男人似乎是反弹回去的皮筋一样向前一倒，脑门都差点磕在桌子上。

怨魂挣扎着。

下一秒，陆月凝只觉得手心一片阴冷。

……

时光的默片如同列车一样朝着她撞了过来。

那是更深层的东西。

陆月凝站在一片黑暗中，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的影像。

樊易天，她。

樊易天，她。

樊易天，她。

所有的影像里，都只有她们两个。

列车驶过，她却无法进入任何一段回忆之中，无法成为任何一段回忆中的参与者。

最后的最后，她又看到了她。

或者说，陆月凝自己。

“这是我最后留存的一切了。”

“别忘……”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碾碎，消散。

但是陆月凝知道她想说什么。

别忘了他。

樊易天……

陆月凝握紧了拳头。

……

陆月凝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灰色的面庞。

“没事吧？”

“这是哪……”

“外面。”

樊易天轻声道，声音有些低沉：“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月凝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不是那怨魂对我的影响。”

是身体里的那个自己。

“别摆出这样的表情。”

陆月凝坐起身子：“那个怨魂呢？”

“被我解决了。”

樊易天的眼中突然多了丝丝不安。

“樊易天。”

她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聊聊。”

……

宋雪溪回头看去。

陆月凝正站在门口，面色有些冰冷。

“月凝？”

宋雪溪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

陆月凝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床上坐下。

【你在犹豫什么？】

【你闯进我的生活，把一切都改变，却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

【你从没问过我的意见，把鬼这些东西带进我的生活，又把一切都瞒着不告诉我，我是玩偶吗？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现在我把那些都想起来，你还是……】

陆月凝烦躁的将枕头揉搓起皱。

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了？

啊……

脑海中的记忆和那些幻影重合碰撞。

她的脑袋都要炸了。

……

陆月凝每天都能见到樊易天。

樊易天就站在某个角落里，她余光一扫就能看见。

但是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樊易天的身影却又消失不见。

自从上次的谈话之后，一人一鬼之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陆月凝不知道樊易天在想些什么。

那些记忆还未融合。

哈……

“月凝。”

闻人墨染歪了歪头：“有什么心事吗？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的。”

“没……”

陆月凝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碗里的米饭。

米饭上被戳出几个洞。

闻人墨染和宋雪溪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都不信，但是陆月凝什么都不说，她们也没办法去问个清楚。

陆月凝就是这样的人。

在别人想听的前提下，她要是想说，那就不会有犹豫和隐瞒。

她如果不想说，千斤顶都撬不开她的嘴。

“对了，雪溪，最近和宇文轩怎么样了？”

闻人墨染转头，用胳膊怼了怼宋雪溪，又朝着陆月凝的方向努了努嘴。

之前那个坐在陆月凝旁边的男人，闻人墨染还记得。

她的意思是让宋雪溪用宇文轩来试探一下，陆月凝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不过说来奇怪。

那个男人……闻人墨染总有些熟悉的感觉，但是她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但是现在细想起来，自己却又记不清楚他具体长什么样子。

两个女孩眼神交汇了片刻，宋雪溪会意的点点头：“他啊……我们两个正生气呢。”

“啊？因为什么啊？”

闻人墨染挑了挑眉，不经意间瞥了陆月凝一眼。

陆月凝低着头并无反应。

但是手停下来了。

对劲。

闻人墨染又看向宋雪溪，示意她接着说。

但是这确实有点难为宋雪溪了。

宇文轩对于感情忠贞的很，宋雪溪也是初恋正甜，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宇文轩能犯什么错。

或者说，在别的感情里出现的问题在他们两个的感情里几乎没出现过。

倒也不是没吵过架。

但是那是他们两个人关于性格和彼此的生活关系所产生的矛盾，说是吵架也不像是吵架。

宋雪溪和宇文轩都不是那种对爱人显露尖刺的性格，两个人在一起五年，到现在依旧和和美美。

最主要的是，讲别的陆月凝也不能相信啊。

宇文轩和别的女孩过于亲密？

谁信？

鬼都不信。

“啊……说起来可能也是因为我无理取闹了吧？”

宋雪溪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这样。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他和一个学妹有些必要的交流，我就是想吃吃醋？因为前段时间心情也不好，说的话过分了些，我在想该怎么和他道歉。”

这话编的闻人墨染都不信。

但是她们两个都不知道，某些话正扎在陆月凝心里。

陆月凝没说话。

她不参与别人的感情问题，哪怕关系再亲密也一样。

永远不让自己成为别人感情矛盾的导火索，哪怕是助力都不去做，这就是陆月凝对待别人感情的准则。

她又想到了樊易天。

她知道樊易天还在，或许还在跟着她。

但是他不露面，只是静静的跟在她的视线某处，当她看过去的时候立刻藏起来。

胆小鬼。

早知道如此，自己知道自己会犹豫，当初为什么要不顾她感受的闯进来……

陆月凝握紧了拳头。

“咔嚓！”

如梦初醒般，陆月凝低头看向手掌。

一次性的木筷已经碎裂成渣了。

她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女孩。

凝道境巅峰。

她太强大，甚至想不出自己能脆弱的点，也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去引出樊易天。

樊易天依旧在，但是只要他想，自己就察觉不到他。

陆月凝的心很乱。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一种感受。

她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上一世的陆月凝。

她有独立的生命，独立的记忆。

但是上一世的那些回忆都缠绕着她。

她弄不清楚自己对樊易天的感情。

一人一鬼，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短了。

在之前她一直对樊易天抱着戒备的态度。

但是逐渐发现他真实一面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鬼……

不，他更像是人。

真的。

就像是许久未曾与同类相处过的人类。

对啊。

陆月凝从那些过往的记忆中想起，樊易天原本就是人类。

他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呢……

陆月凝思索着那些混沌不清的记忆，那些回忆，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

那个“陆月凝”和樊易天之间的故事。

那樊易天把自己当成什么呢？

陆月凝烦躁的搅乱了自己的头发。

替代品？还是根本就把自己当成上一世的那个陆月凝？

说不爱是扯淡，上一世他们热烈的相爱了快二十年。

最后以死相别，将最为深刻，最爱的记忆印刻在了彼此的脑海中。

但是说不矛盾更是扯淡，因为这一世的她有不一样的经历，有不一样的记忆。

但是她依旧叫陆月凝。

她依旧遇到了樊易天。

只是这个樊易天，和上一世的樊易天是同一个。

好矛盾，好烦躁……

之前看室友玩过的那种解谜游戏中前世今生的爱恋缘分产生的烦闷和烦躁，她还觉得可笑——当时觉得，爱就去追逐，干嘛要想那么多。

现在发现事情没摊在自己身上，什么话都是扯淡。

前世，今生。

那个被碾碎的自己，那种真实的痛楚。

她和她，陆月凝和陆月凝。

她们是一体的……又或者不是。

“再去找宇文轩聊聊吧。”

“啊？”

陆月凝突然的发言让宋雪溪一愣：“什么？”

“有矛盾，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对的话，就和他认真的聊聊吧，什么都不要隐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陆月凝抬起头，澄澈的眸中闪烁着光芒。

她也要，和他再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