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直低着头，苏云青想着这人未免胆子太小了点，“已有太医向先生诉说了娘娘的病情，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莫原有一瞬是在自我欺骗这是师妹在与自己说话，所以他一直不愿抬头，怕发现不是师妹，无法再进行自我欺骗。

“回懿贵妃娘娘，医者诊脉前最好不要听太多旁人的说法，否则自己的判断会受影响，草民已拒绝了几位太医的陈述，还是等草民为娘娘请脉后，再与太医对照。”莫原回道。

苏云青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本宫听闻先生云游四方，救死扶伤无数，敢问先生师从何人？家住何方？”

莫原沉默片刻，道：“家师隐居多年，若向外说，恐违背老人家意愿，还请娘娘恕罪。草民是个孤儿，自离开师傅后，便没有家。”

果然什么都问不出来，苏云青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药童，“这位姑娘是先生何人？”

二人一听，俱是一惊，莫原不自觉抬头看向苏云青，整个人一愣，眼前的人确实不是师妹，不像，容貌也在师妹之上，只是不知为何，她在那里，便让他觉得是师妹在那里，难道只是因为声音么？

见他一副愣神的样子看着自己，苏云青微微皱眉，这人似乎不大聪明，“莫先生？本宫长得很奇怪么？”

莫原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又垂下头，“娘娘恕罪，这…这位姑娘是草民的…的…”他便没说出什么。

还是那位药童自己开口，“娘娘恕罪，民女只是莫先生救下的孤女，一直扮作药童，跟在先生身边，并非有意欺瞒娘娘。”

“那必是先生的佳侣了。”苏云青道。

“不是！”莫原突然抬头说道。

那样子仿佛急于向苏云青解释似的，苏云青看到那名女子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她只道：“一会儿给皇后娘娘请脉时，这位姑娘不得入内。”

莫原又恢复了冷静，“是。”

少顷，落霞出来请人进去，苏云青便只带着莫原往里走。

她最善于察言观色，她觉得莫原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很重要的人，而大部分时候却根本是不敢看的样子，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愧疚。

难道自己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她心里有种特别的预感，这个人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莫原跟在苏云青背后，看着地面，这样更能让他感觉，师妹走在自己前面。

还未走到皇后的寝殿，苏云青突然说道：“莫先生，在宫中瞧病，不比外头，还是应该听听其他太医是如何说的，若差距太大，恐生异端。”

莫原听她如此说，想其中必有文章，便道：“多谢娘娘提点，草民请脉后，会先看看太医们的脉案，再做判断。”

苏云青嘴角向上一弯，不再多说，这人不蠢。

莫原进入寝殿，皇后已换了衣服靠在榻上，他忙跪下磕头。

小心翼翼做好准备，为皇后请脉，他搭脉不久，心中便有些了然，但想到方才懿贵妃所言，他便不露声色。

请脉过程中，莫原依旧是一直低着头，不过此回只是因着规矩不敢直视皇后。

皇后则有些忐忑地看向苏云青，苏云青用眼神安抚她暂时安心。

不久，莫原便把好了脉，低着头将案上东西收了，“皇后娘娘请歇片刻，草民需要整理一下。”

皇后也不介意，便让他去了。

莫原从药箱中拿出今早太医院抄录给他的脉案瞧了瞧，原本他不打算看的，打算原封不动还回去，但刚才听了懿贵妃所言，他决定还是先看看。

他心中已知皇后的病是服食了寒神草之故，但从脉案看，宫中太医还未发现，懿贵妃刚才所言明显是不让他说出真相。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懿贵妃拿寒神草害皇后，继而夺取后位，后宫也就是这些争斗。

但转念一想，寒神草能让人延续一种奇怪的类似伤寒的疾病，但却不能害人性命，对身体的伤害并不算大。

若他刚才能稍微抬头看看皇后与懿贵妃的对视，也许他能敏锐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交流，但他既不敢看皇后，又不敢看懿贵妃。

且如今他大半个脑子都被旧时恋人占据，冥冥中并不想让那个神似师妹的懿贵妃有事，他暗叹口气，写了一份与之前脉案不同，但亦不会供出寒神草的脉案。

并写了张方子，上头除了可用药物外，还有“唯天命尔”四字。

回到皇后殿中，将药方、脉案呈上，跪下道：“草民无能，娘娘此疾世间未见，似伤寒而非伤寒，若以伤寒之法治之，恐加重病情。草民亦无完全之法，此方只可暂缓娘娘病痛之苦。草民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郑芳意、苏云青二人眼中均有安定的惊喜在闪烁，但只相视一笑罢了，郑芳意安下心来，道：“医者治得病，治不得命，这也是本宫命数中该有此劫，先生不必自责，本宫也会与皇上说明缘由，先生无需担心。”

莫原再次下拜，“娘娘宅心仁厚，必可承天之佑。草民之方虽不尽善，但长久服用亦必有益处。”

其实他开的药方，恰好是能消解寒神草功效的。他虽不知懿贵妃有何目的，又不想懿贵妃出事，但医者仁心，他与皇后无冤无仇，也不忍她一直受寒神草之苦。

唯有既不供出寒神草，又不让皇后再受寒神草之苦，方能两全其美。

苏云青见此人模样，便知他不但聪明，且也是个不会多嘴之人，且他亲自写了脉案与药方，出了宫便不敢胡乱说话，将自己置于欺君死罪中。

她松下心来，担心了一整天的事总算有了圆满的结局，“先生辛苦，皇上有旨意，先生为娘娘请完脉后，还需前往养心殿面圣。本宫会差人送先生过去。”

莫原只要听见她的声音，便有些恍惚，只能强打精神谢了恩。

苏云青又亲自将他送出关雎宫，那扮作药童的女子，名唤程曦绾，见他出来，忙奔至他身边。

刚才她一直在想莫原的古怪之处，仿佛是见了这个懿贵妃便有些不同寻常，她细看懿贵妃，只觉不过是个美貌女子，何故会让莫原如此反常。

难道他取中她的美貌？可那是皇帝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