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昌城。

王府，书房。

“万水，死得惨啊……”

杨凡负手而立，站在书房的黄花梨雕螭纹十二扇大围屏前，欣赏着屏风上的木雕漆地江山图，声音里满是唏嘘。

“……那万水之主明明就是你亲手打死的……”

暴风之主在他身后，垂手而立，无言以对。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广宁城的西厂杨厂督是谁，可他作为上一个受害者，又岂能不知？

一想到当初万水之主亲自前来投效，现在却沦为这个结果，哪怕是暴风之主也觉得心底发凉，一时间，再摸不准自家主子的心思。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暴风之主心中嗟叹，本来他还有些小心思，此刻在听到万水之主的死讯后，这些小心思却是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因无他，从心罢了。

于是，他面容一正，郑重说道：“万水，是为主上做事，为成大事而献身，死得其所，也算是善终了……”

“……”

杨凡都忍不住看了暴风之主一眼，你是不是对善终有什么误解，不过，还是对暴风之主的顺服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君臣一番叙话，暴风之主才告退离去。

杨凡见其离开，却是突然一顿，一挥手，书房房门突然开启，露出了外面一个身穿侯服蟒袍，头戴侯冠，龙章凤姿的男人身影！

正是陈应龙！

不过，相较于以往，这次陈应龙的身上竟隐隐蒙上一层异气！

这股气息是如此之浓烈，隐约间竟好似在他的背后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狰狞虚影，妖异而凶戾，令杨凡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反感。

“妖魔之气吗？”

杨凡心中生出异样，却还是起身相迎，邀请对方进了书房中落座，“不想是陈侯到此，小王有失远迎，还望陈侯恕罪！”

“监国客气了。”

陈应龙坐下后，却摇摇头，叹了口气，“此行，本侯却是来给监国赔罪的。”

“赔罪？何至于此啊？”

杨凡睁大眼睛，先是露出一脸不解之色，随即眼神一凝，试探的问道，“陈侯难不成说的是……广宁城的战事？”

“不错。”

陈应龙缓缓点头，叹了一口气，“此战是本侯算计失误，却是连累监国麾下主神都命丧当场，损失惨重……”

然而，杨凡却直接打断了陈应龙的话。

“侯爷此言差矣！”

“哦？”

陈应龙看向他，微微挑眉。

“万水虽死，但是，他是为了大事而献身，死得其所！”

杨凡一脸认真的说道，“况且，此战陈侯大显身手，不仅扛住我兄长的凶威，还指挥有方，使明军一举击溃豪格所率偏师，斩获无数！”

“能以他们之死作为陈侯功勋，乃是他们的荣幸！”

杨凡认真的总结道。

一句话，为了大明，为了陈侯，他们死得其所。

“……”

这下子陈应龙的眼神都变了，暗道一声，舒尔哈齐，能有这番认识，实堪造就也！不过，该有的补偿却分毫不能少！

这么想着，他脸色突然一肃。

“舒尔哈齐，你很好！不枉费本侯特意上奏陛下，为你请下特旨！”

“特旨？”

杨凡突然心中一凛。

“舒尔哈齐，接旨！”

陈应龙起身，看着杨凡，突然大声喝道，同时，他的手却从怀里掏出来一卷明黄色圣旨，上绣龙纹，隐含着一股敕令天地的超然威能！

“臣，接旨。”

杨凡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接旨。

陈应龙看了他一眼，正色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唯我太祖开国，封王建制，土于一方，寄屏翰于万世！仰遵成宪，式用祗循。今有良臣，沐我王化，虽在清廷，却忠于社稷，功于明堂。特封尔为清侯，锡之册宝，大启尔家。尚其夙夜畏天，慎身修永，明诸侯守身之要道。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

这竟是一卷封侯诏令！

“我要当侯爷了？”

杨凡听了，心都是微微一颤。

而且，他还注意到一点，那就是这封诏令的内容里并未显露名讳，恐怕是陈应龙请旨的时候刻意为之！

为的就是扶植一位清侯，至于是不是舒尔哈齐，甚至都不重要……

“你，还不接旨吗？”

陈应龙看着原地发愣的舒尔哈齐，声音缓缓的再度说道，“不过，你可要明白，这旨意一旦接下，可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臣，接旨！”

杨凡还会怕回不了头？

毕竟，他的马甲多，回头的方向可谓是四通八达，哪会有什么顾虑？

于是，他果断的上前，双手一把接下了这道陈应龙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才从明皇手里请下来的这一道封侯旨意！

旨意到手，隐约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大明的气运缓缓加持在身！

“你做了这辈子正确的决定！”

陈应龙看着对方如此果断的接旨，暗暗将袖子里的洪罗密藏收回。

刚刚若是对方面对明皇的圣旨，但凡有任何犹豫，他只怕已然要重重挥动洪罗密藏，轰击对方头颅，痛下杀手了！

他面前，岂容这等首鼠两端之辈？

没有你，自有他人！

陈应龙收敛心思，却是礼节性的朝杨凡欠身一拜。

“见过清侯。”

“嘿嘿，老子是侯爷了！还是大明皇帝亲自敕封的清侯！”

这一刻，杨凡只觉得浑身的万千毛孔里都是那么的舒坦，不过，面上却不忘记还了一礼：“陈侯何须客套，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一时间，两人对视一眼，皆大笑起来。

“清侯虽是侯位，却也是牧守一方的大诸侯！清侯当再接再厉才是，一旦等到大清落幕，清侯必可更上一步，作为清王，主政一方！”

陈应龙提醒道。

毕竟，仅需一个名位，便可抵偿对方所有付出，还可给对方画个大饼，让对方勤恳为大明尽忠！

他之所以花费如此大心思讨要这个清侯爵位，原因也全在此。

“多谢陈侯提醒！”

杨凡立马露出感谢的笑容，拍着胸脯豪言道，“要我再送一支人马去广宁城前送死吗？”

陈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