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走在前面慢慢地跑着带路，它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看着憨态可掬。

诗情小区的院子当中弥漫着雾气。

一路上吴悼好像看到了很多的幻觉。

他看到一个倒在路上的流浪汉在寒露中衣不蔽体瑟瑟发抖，看到杀人犯在墙上画着作为连环杀人记号的十字，看到有人在疯狂尖叫接着终于下定决心去抠自己的眼珠子，看到老太在清洗血迹像清扫门前的积雪，他看到酒友们掺互相搀扶着肩膀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子大醉离开……

吴悼无法辨认这些东西的真假。早在第一个副本中他就得知了，怪物在他眼中都是半人类或者真正的人类形象，在这里，幻象和现实的界限消失了。

这里太诡异，也有着太多谜团。

黑风是个合格的带路者，它发现在吴悼盯着那些东西看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几声吠叫示警。但看到吴悼似乎只是看看，并没有深入其中的意思，于是也就不再出声。

比起之前万学林带着他走过这种相同路途的时候，院子里的迷雾似乎更加深厚了。而且他第一次经过这些路段的时候，他还没有遇见过如此多数量的人，有的只是不可见的掠影。

很有可能和万学林带他过来时是大早上有关。

随着距离太阳初升的时刻越来越远，院子里的冷意已经复苏至现在的程度了。

吴悼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没有机会再到其他的大楼当中去了，或许这次与宋遗星的见面就将是最后一次了。

有话则短，无话则长。

吴悼跟随小狗来到了5栋的门口附近，紧接着，黑风就迫不及待地抛下他，迅速跑走。

虽然他从黑风欢快的背影中读出了丝丝淡淡的嫌弃之感，但吴悼表示理解，毕竟根据之前宋遗星告诉他的情况，每栋大楼当中只允许拥有一个嵌合体，而他的大楼之中很有可能已经有一个嵌合体存在了。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已经把吴悼送到了门口，那黑风就没有进去踏入其他嵌合体地盘的必要。

这么看来之前黑风进入5栋当中寻找万学林的行为，也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吴悼拨开迷雾，朝着5栋的大楼门口走去。

但是走着走着，吴悼就发觉不对劲。空气之中除了那些聚集成薄雾的水滴散发出的淡淡雨水味儿，似乎还有一种很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血腥气。

他谨慎地改变了行进方向，朝着大楼的阴侧走去，他将身体隐藏在雾气与大楼的阴影之中，与此同时偷偷瞄到了那血腥气味的来源。

鲜血流淌成河，在大楼的门口汇聚。

血泊之中倒着一个人。深蓝色的制服被鲜血浸染成类似于紫色的玫红色。杀人凶手就站在尸体的旁边，他双手揣兜，冷漠的审视着。

可以得知他就是杀人凶手的线索是他那一双已经被鲜血浸湿的衣袖。同时，他还用脚踢动着尸体，似乎是想尝试着将死人的脸转过来，让人们更好的辨识他的身份。即便是尸体就这样凄惨的倒在那里，像只被蹂躏过的布娃娃，杀人凶手依旧冷漠。

他看着那管理员的尸体，就像在看着路边被车碾死的死老鼠一般。

吴悼能够感知到，凶手的内心实在是毫无波动。

但另外一个事实更令他恐惧。

因为此处怪物的外表都是人类，而吴悼更是出了名的脸盲，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单单从外表就知晓这个人的身份。

但是他却从那个人的身形上感受到一种熟悉感。

这个人的样子，他似乎见过。

可是吴悼认为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冷血杀人狂魔。

所以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那个人的感官似乎很敏锐，但吴悼也不遑多让。就在他马上就要发现在墙边偷看的吴悼时，吴悼背身过去，把自己隐藏在迷雾之中。

“……”

“呲嚓呲嚓……”

吴悼认得这个声音，

这声音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响起来的，这期间吴悼并没有探头去看，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声音背后所代表的发生的事情。

这是锯子的声音。

——

等待从来都是煎熬的。

吴悼站在雾里，数着脉搏等待结束。

他不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看到，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这么静止的走进楼内。面前的这个人见到他这个“熟人”之后会做出的反应，即便是他也不能预料。

他无法确定这个人下一步的动作。

没错，根据他的经验，这个杀人凶手很可能患有某些精神疾病，而精神病人的行为模式是最无法预料的，即便是像吴悼这种在精神病院生活过许多年，接触过各种各样病人且本身也是精神病患者的，也一样。

终于，那锯子的声音结束，咣当一声，作案的工具似乎被扔在了地面上，紧接着。吴悼听到了单元门开合的声音。

杀人凶手离开了。

吴悼终于能从大楼的阴面闪身出来，幸好他距离大楼非常近，而且似乎因为那个杀人凶手在这里的原因，周围的幻觉似的家伙们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震慑——他也不是没有看到过，有人尝试着想要走进大楼，但几乎都被震慑着远离了那里。

虽然陈一遥曾经说过，他觉得自己可以打赢楼下的那个管理人，但这么看来杀死管理人并非一件小事——最起码杀死管理人的人得到了怪物们的尊敬，或者说忌惮。

尸体实在凄惨至极，吴悼甚至有些不忍多看，他踢开地上那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用的钝锯子，锯子上已经布满了血腥和铁锈。

他正准备离开。

“哎呀，这个是……小杨吧……？这是怎么搞的呀……”

就在吴悼准备立刻进入大楼，离开这些迷雾的时候，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