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

赵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自己屋里。

王妈妈也走了，柴炭也少了一些，但是炭盆上多了一个大铁壶。

铁壶里冒着热气，应该是王妈妈走之前给搁上去的，大约是怕自己找她的麻烦。

几根柴炭而已，自己真不至于去追究。

周茉叹了口气，感慨人们在逆境下对生存的执着。

她看到周芩已经醒了，却没有动弹，笑着刮她的小鼻子，“醒了，你还赖床？”

“冷！”

周芩糯糯地说。

周茉笑着给她换了两个暖宝宝，外面给她套上棉袄，再给她披上新做的带帽兜的披风，很可爱的小精灵就出窝了。

周芩穿的鞋子是在交易系统里买的，卖家是她的一个老粉丝，专卖童装童鞋的，听说了她要交易古装的童鞋，立刻上了好几款新款。

周茉给俩个孩子每人挑了两双防水的靴子，交易给卖家的是白庄的贡梨。

十斤贡梨换一双靴子，反正周茉是赚到了。

周茉给自己换了双老式的棉布鞋，现代的鞋子比古代的结实很多，也不怕磨。

洗漱完，她带着俩个孩子去王夫人那里吃早饭。

周茉发现平时都不照面的两个解差，今天早上也在。

王夫人似乎哭过，两只眼睛肿得厉害，王妈妈不吭声地摆饭。

周县令保持着淡定的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句，“都快点吃，吃完饭，咱们好赶路！”

“这么快就走？”

周茉怔住了，“还在下雪啊？”

周县令羞愧地说，“吏部选派的新县令就要来上任了，咱们得给人家腾地方！”

周慕气地拍着桌子质问，“裴大人不是说要帮您请功的吗？最困难的时候用您了，现在事情都捋顺了，结果别人来摘果子了……”

“住口！”

周县令厉声呵斥道，“你能给灾民弄粮食，弄棉衣，弄柴炭吗？我没那个能耐，自然得让有能耐的人顶上，总不能让百姓们因为我的无能遭罪！”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咱们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要不枉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他的斥责让周慕哑口无言。

周慕还是不甘心，转身就跑到院子里，放声悲嚎，“那我们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吗？这不公平！”

周茉心里也很难受，她更愿意等天暖和了再走。

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赶路，人肯定会冻伤。

可周县令坚持要走，她们也没办法。

她心里明白，周县令是不想等着别人来赶他走。

自己走至少还能保存一点颜面。

……

周县令走的时候去见了裴衍一面，别的都没求，只求要四辆驴车代步。

裴衍想也没想就准了，并且给了周县令一张通关手令，让他们可以在路过各个关隘的时候，不用被搜检行李。

这是他能给予的最大帮助了。

裴衍遗憾地解释说，“我的人去了京城通报情况，可惜刚巧赶上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薛诚失踪），你的事情就被压下去了。”

“如今朝廷里忙着商讨地龙翻身的事情，各地均有灾情不断上报，缉事司也收到皇命，要彻查灾情，我稍后也要动身往西北去，我会交代各地府衙，尽量给你们一些优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县令狠洒了几滴老泪，感激道，“多谢大人关照！”

裴衍叹了口气，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时也，命也，你的事情，四殿下心里有数，只等到了巩昌再做安排，路上千万多保重！”

周县令的心里又燃起了信心。

这时候，裴衍把一张鞣制好的狼皮交给周县令说，“烦你把这个褥子交给周姑娘，也让她多保重！”

周县令赶忙收了，承诺一定会送到，还让裴衍等一等，也许周茉还有话要说。

裴衍心里很愧疚，摇摇头说，“我立刻就要出发，就不见她了。”

周县令十分遗憾。

他抱着包袱来找周茉的时候，周茉正在收拾东西。

“丫头啊，你先停下！”

周县令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对周茉说，“这是裴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你好好收着吧。”

周茉转头一瞧，原来是她剥的那张狼皮。

她摸着鞣制好的狼皮褥子很感慨地问，“裴大人呢？”

“他去调查灾情去了，我跟他要了几辆驴车，你带着孩子们坐一辆，也省些脚力。”

周县令说完，佝偻着腰走出去。

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看得人心塞。

孩子们是不知道什么叫忧愁的，周县令一走，他们就活跃起来，一个扯头，一个拽脚，扯着狼皮褥子玩耍。

周茉呵斥道，“别闹了，弄散了咱们可要挨冻。”

孩子们乖乖地停下来，各自往背包里收拾各自的东西。

周茉把笨重的东西收进系统仓库里，这才出了门。

雨还在下着。

周县令不愿意跟王夫人同车，结果跟儿子挤在一处。

周慕快把自己的头发毛给扯光了，自己驾着车，可车里坐着公公跟儿媳妇？

这算什么？

方氏也不敢撒娇了，把小猫崽子一样的儿子交给周慕说，“要不，我去赶车？”

周慕为难地说，“你还没出月子呢，我来赶车，你好好坐着吧，爹又不是外人！”

方氏欲哭无泪啊，心里狂呼，“夫人啊，救命呀，快把公公给弄走吧！”

王夫人根本听不到方氏心中的召唤，她只顾着伤心了。

她拉着王妈妈又哭道，“老爷还怨着我呢，可我是为了谁？难道我的脸面不是脸面，要纵着小妇爬到我头上？”

王妈妈也没主意了，她安慰王夫人说，“老爷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等过了这阵，再有了新人，自然就忘记李姨娘了。”

王夫人伤心道，“我要了半辈子的强，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还要争什么？只求他别往慕儿头上撒气罢了！”

王妈妈挑起车帘看到周慕在赶车，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完了，老爷跟大少爷坐一辆车，明摆着就是要磋磨大少爷呀！

她悄悄放下车帘，叹了口气道，“夫人啊，想开一点儿，这人啊，不能总是顺风顺水的，逆着的时候，熬一熬就过去了，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皇上坐拥天下，不也白看着地龙翻身吗？想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的。”

赵氏不愿意跟方氏同车，挤到周茉的车上不满地说，“瞧着吧，那个不要脸的也不知道避嫌，夫人那里坐不得她？居然就待在车上，显得她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