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回忆案发现场的情况，想了想道：“除非卡在死者喉咙里的这个硬物，消失不见，或者从死者的喉咙里，掉了出去。

如果被他吞进胃里，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有道理。”老陈摘下手套，快步走到门边，用脚踢开门后，喊了一嗓子道，“白舸！过来帮忙拍照！”

白舸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像是未卜先知，抱着相机走到老陈身边，戴上口罩道：“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的出谋划策，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老陈睨了对方一眼，指向尸检台上还没缝合的尸体道：“拍照片，死因我们排查出来了。”

白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陆凡，走到她身侧，举起相机拍了照片，询问道：“什么发现？”

“他喉管内侧，有生前伤，像被硬物划伤的痕迹。”

陆凡抬头看着白舸道，“我和老陈法医一致认为，死者是窒息身亡。

他窒息而死的原因，是他入口的食物。

被泡面呛死的概率比较低，直到我们发现了这个喉管内壁的划伤。

但现在比较奇怪的是，卡在他喉咙处的这个硬物，凭空消失了。”

白舸拍完照片，若有所思地凑到仪器前，查看放大后的细小划伤，半开玩笑道：

“还能被冰块噎死？这么看的话，属于意外身亡？”

老陈法医踢了下白舸的腿道：“正经点，不开玩笑，别太离谱。”

白舸放下相机，无辜道：“我也没开玩笑啊，那你说，什么东西能卡在他喉咙里，留下划伤，而且最后还消失不见了。

你们在他身上，又没发现任何痕迹，难不成还见鬼了？”

老陈的眉心拧成“川”字形，瞄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陆凡，声音也放柔和了，询问道：“小陆，你什么想法？”

陆凡思忖片刻后，笑看向白舸，提议道：“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吧，如果真有硬物卡在他喉咙里，肯定能找到。

如果被凶手刻意拿走的话，那就不是意外，很可能是蓄意谋杀。”

陆凡认真分析起来，“周全龙在服用氯丙嗪成分的抗精神疾病药物，但他本人却没有到医院的就诊记录，以及开药记录。

那他服用的药，是谁给他的？

这个人会不会利用药物作用，想要周全龙死。”

白舸挑眉，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道：“杨欣，不是说她精神受刺激了吗，有没有可能也在服用这类药物？”

顿了顿，白舸又摇了下头，否决道，“但突发癫痫的情况，具有随机性。

如果提前计划好的谋杀行为，怎么能断定周全龙一定会发生癫痫抽搐的症状？

还有，照目前的线索看，周全龙是在吃泡面的过程中，突然发病，然后正在吃的食物中，存在某不明硬物，卡住他的喉咙，导致窒息身亡。

他死后，这个割喉的凶手，才剌了他的脖子。

并且，这个割喉的人，故意让死者的双手沾满血，伪装成被割喉致死的假象。

凶手伪造现场的想法，诚如川子之前的推测，想让我们误以为死者被人从后方割了脖子后，双手捂住伤口，跌跌撞撞，一路挣扎到了水池台前，一头栽进了水池……”

白舸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不说话了，快步走出法医室。

老陈见怪不怪地看了眼离开的人，对陆凡解释道：“一定是有什么想法了，他经常这样，一惊一乍的，但每次都能帮我们破解难题。”

陆凡噙笑，点了点头。

老陈意识到什么，笑道：“瞧我，还替他跟你解释起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才对。”

“你们看第一现场的照片。”白舸很快推门走了回来，将警方进入现场时，第一时间拍的照片，出示给陆凡老陈看道。

“周全龙半跪在水池台前，呈趴在水池台的姿势。

他的胸口抵在台子边沿的位置，头部下垂，埋在水池里。

这个姿势下，他卡在嗓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可能脱落到水池中。

然后凶手握着死者的手，扭开了水龙头，将证据冲进下水道？

我们在现场，没提取到陌生人的指纹，除了周全龙的，只有杨欣和她表妹的指纹。

但这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而且那是杨欣的发廊，有她和表妹的指纹，也合情合理。”

老陈法医恍悟，拉过椅子，开始缝合尸体，催促道：“那你小子就别磨蹭了，去现场找证据吧。”

陆凡起身，看了眼望过来的白舸，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白舸帮她脱了防护服。

老陈啧啧嘴，看一眼白舸精神十足的面貌，不免摇了摇头，吐槽起来：“以前可没见到你这么精神的时候，天天像睡不醒似的。”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白舸笑回道。

老陈摆了下手道：“行啊，快去吧。”

…………

案发现场

白舸蹲在钟子明身边，举着手电，替对方照明。

钟子明小心翼翼地拆下水槽的管子道：“如果冲下去了，我们就要翻下水道。

第126章 看不见的凶器

关键是，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碰碰运气。”白舸心态不错，指了下门外车里的陆凡道，“有幸运星在。”

钟子明好笑地看了眼对方，浑身抖了抖鸡皮疙瘩，揶揄道：“别刺激我，我刚失恋，经受不住狗粮，会嫉妒的。”

白舸浅笑，脱下手套，拍了拍钟子明的肩膀道：“你在这先找着，我去附近的超市再调一下监控，看周全龙那盒泡面在哪里买的。”

“不用调了，他泡面是从集市上买的。”钟子明屏住呼吸，排查起水槽里的污垢道，“附近的路口，只有一个监控，我们都排查了。

前方路口的监控中显示，周全龙今早6点出的门，没有乘交通工具。

大概在7点15分左右，提着一盒泡面回来了。

既然有目击者看到他6点30分出现在集市上，那么他肯定是去集市了。

那一路，沿途都是荒郊野草，根本没有其他小卖部。

所以他手里的泡面，只能是在集市上买的，或者别人给他的。”

白舸嘀咕道：“那么早去赶大集，却只买一盒泡面回来……”

钟子明浅笑道：“显然不是，就看于哥那边的调查情况了。

还有啊，周全龙胆子还挺大的，我要是知道警方在抓我，还去人群聚集的地方乱晃，明摆着让人看到。”

白舸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留守的警员身边，问道：“死者的手机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试图通话，发现已经关机。

最后一次出现信号的地方，在五十里外的河渠一带。

我们的人已经去找了，应该是被丢河里了。”

白舸沉吟道：“那也得捞上来，看能不能修复。

他手机里的内容，非常重要。”

“白舸！过来看！”钟子明喊道，貌似是发现了什么。

白舸快步走了过去，看向钟子明用镊子夹起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

“牛肉粒啊，泡面里的配料。”钟子明举起来道，“这四方形的东西，是不是比普通的牛肉颗粒要大一些？你再试试他的硬度。”

“啊？”白舸戴上手套，狐疑地观察起完整的颗粒，伸手捏起镊子上的东西，在手里摸了摸，微讶，诧异道，“硬的……不是牛肉。”

“对。”钟子明指向拆卸下管子的水槽道，“还好卡在这个位置了，真要是冲下去，我们想找都找不到。”

白舸立刻将东西放入证物袋，交给钟子明道：“快，送回去检验。”

钟子明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腿，拿起证物袋，回头看了眼还蹲在原地的白舸，问道：“不和我一起回队里？”

“我再看一遍现场。”白舸回道，头也没抬，盯着地面上的血迹，走回里侧的卧室。

钟子明离开了现场，看向等在车里的陆凡，敲了下车窗。

陆凡忙打开窗户，探出头问道：“有发现吗？”

钟子明晃了晃手里的证物道：“发现了一块类似牛肉类状的东西，但却是硬的，不可食用。”

陆凡讶然，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我先送回去检验，有消息就通知你们，白舸还在里边看现场。”

钟子明边说边上了另一辆警车，和陆凡打了招呼后，开车走了。

陆凡对这一结果，有些吃惊。

难道说有人直接在泡面里动了手脚？

可要怎么保证周全龙不会发现异样，直接吞下去呢？

又怎么能控制因药物引起的癫痫痉挛？

陆凡觉得不可思议。

她站车外观察起周边的环境，当前的这片筒子楼，住家能有二十多户，具有独立性。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来往路过的车辆倒是不少，但流动性人口，不图钱财，为什么会停留在这里，潜入发廊，把周全龙割喉呢？

陆凡首先排除了流动性人口作案的可能，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这应该是有预谋的凶案。

白舸从里屋的窗户翻了出去，直接从后方的巷子绕到前门，朝斜靠在车边的陆凡唤了声。

陆凡听到喊声，收回思绪，走向白舸身边，说了自己的看法道：“谋杀的话，这个人需要具备几个条件。

知道周全龙吃药，并过量食用。

还知道周全龙躲在杨欣的发廊里。

现场的情况是，正门从里侧反锁，除了有钥匙的杨欣姐妹外，没有人能从正门进入。

并且窗户是打开的，也没有被撬痕迹。

这个凶手想要潜入发廊，一是窗户本来就没关，二是周全龙和这个人比较熟悉，亲自将人放进来了。”

白舸赞同陆凡的分析，顺势问道：“那你觉得，在泡面里动手脚的人，和潜入房间，割破周全龙喉咙的人，会是一个人吗？”

“不是一个人的话，也应该会是帮凶吧。”陆凡回应道，“你看，所有的环节看似具有随机性，但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呢？

周全龙服用大量的氯丙嗪药物，诱发疾病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躲在杨欣的发廊里，明知道警方已经开始追缉他了，他还在今早出门，去人流密集的集市。

除非他故意的，也不怕被抓，所以无所谓。

否则的话，他就有不得不去集市的理由。

我怀疑，可能和投资的事有关，那个集市里，有刘强伟的干儿子。

然后，周全龙抱了一盒有问题的泡面回来。

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被某样东西噎住气管，导致的窒息身亡。

而且恰好是在他发病的时候，他已经吞下了那颗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硬物，这就增大了被噎死的概率。

紧接着，人咽气后，又被人剌了喉咙。

然后被拖到水池台前，以一种姿势趴在水池里，使其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吐出了体外。

之后凶手扭开手龙头，让这个噎死他的凶器，顺着水流进入到水槽内，消失不见了。”

白舸安静地听着陆凡的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但是，如何确保周全龙一定会咽下泡面里的那个东西？

癫痫发作具有随机性，我不认为凶手会未卜先知，恰好就知道周全龙会在今天发病。

我觉得吧，凶手可能只想让他吞下泡面里的硬物，伪装成意外身亡。

但没想到，应激的作用下，周全龙突发癫痫。

而且有一点，我刚才忽略了。

就是周全龙的牙关，因为痉挛的缘故，是紧紧咬住的。

他以那种姿势栽在水池里，卡在气管的东西，可以脱落出来，但他的牙关是紧闭的，如何从嘴里掉落至水池内呢？”

陆凡沉声道：“所以，割破了他的喉咙。

老陈法医研究了很久那个伤口，非常深。

虽然只有一刀，没有切中要害，但伤口极大，很残忍。”

白舸闭了闭眼，揉揉眉心道：“从喉咙里掏出来的……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陆凡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琢磨着白舸刚才的话，总结道：“你刚才的意思是，周全龙有可能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吞咽了泡面里的东西？”

“对，否则的话，他一个大活人吃泡面难道都不嚼吗？”白舸拉开车门，让陆凡上车，继续道，“如果正常吃饭咀嚼，那么硬的一块东西，早就吐出来了。”

陆凡吐了口气道：“什么人能强迫他呢？”

白舸替对方系好安全带道：“手里有武器，或者周全龙不敢忤逆对方。”

“男性？”陆凡歪过头，看了眼启动车身的白舸道。

“或许吧，周全龙一米七八的个头，体重也不轻。

能搬着他的尸体从卧室到水池台前，这个凶手的力气不能小了。”

白舸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我们现在去见一下周全龙的这位女性朋友，健身房的女教练。”

白舸在自己衣兜里抽出几张照片，递给陆凡道，“这几个人，都和周全龙来往亲密，我们先从女教练开始。”

陆凡挑眉，看着照片里的几个人，歪头看了眼白舸，笑道：“难怪让我陪你来。”

“怕你误会嘛。”白舸笑道，“你看我，和这个姓周的比起来，是不是太可靠了？

有位女警官陪着，也方便问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