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说，不是说当时还处置了几个人，让大伙儿不许再胡说了嘛！”韩未尘耐着性子听小货郎说车轱辘话。

“不，官家根本没说造反这事儿是假的！你想啊，他只说不许再提，不许大伙儿再胡说八道，可自始至终没说他叔父是冤枉的啊！也没说给他叔父正名啊！”小货郎嚼文嚼字的分析。

韩未尘摇头，“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做不得数……”

“嘿……”小货郎得意地一笑，“如果他没造反那怎么还被下了大狱？”

“不是说他失手杀了官家的六弟吗？杀人偿命，当然要下大狱！”

韩未尘的耐心快要给耗没了，“你说的这些跟金鸡山的秦家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小货郎喝了杯酒又连吃了几口肉，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秦家的上任家主秦轼玄就是……这个……的亲信！”说着用手比了个六的手势，在韩未尘面前晃了晃。

韩未尘微微点头，这个也有不少人知道，毕竟当年六王子出行总会有秦家人护送这事儿，在当时不是什么秘密。

“六……被砀山王杀了以后，砀山王在大狱里又被人冲进去杀了，你想除了秦家还有谁能那么恨砀山王？还有谁有那本事？

那可是大狱啊，那是想冲进去就能冲进去的吗……”小货郎抛出个问题让韩未尘想，自己又抓紧吃肉喝酒。

韩未尘也不再催他，只等他吃完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韩未尘才道：“依你的意思，秦家杀了砀山王，那一定会被砀山王的人报复的！”

“可不！听说秦家家主九死一生才回到泉城，回来后再没碰过兵器，还带家里人离开了泉城，到乡下生活去了！不就是怕遭到报复嘛？砀山王虽死了，他的儿子可还好好的活着呢！”

“这么说，秦家也算失了势了，那就没人惦记他家那片山和地？”韩未尘问。

“肯定会有人惦记的，只不过秦家就是失了势也不是好惹的。

官家痛失六弟，虽然没有重用秦家，可那会儿谁要是针对秦家，搞不好就会让官家注意到秦家，这种给别人做嫁衣的事儿可没人爱干。

而且，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贵人护着秦家？

六……当年也是有很多朝中大员追随的，谁知道秦家会不会还跟哪位……有交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男女都会功夫，你想吧，能叫六……看中的功夫，能是花拳绣腿吗？

谁想惦记他家的东西，整不好先把自己个儿给搭进去！

我听说秦家搬来和兴镇的时候，也卖了不少铺子什么的，只是我猜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故意叫大伙儿看着好像秦家需要靠卖田产才能度日了一样，其实我听人说，秦家在金都还有不少田产呢！”

“你都是听谁说的这些……”韩未尘哭笑不得，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知道还真不少。

“我呀，是听好些人说的，然后我自己把这些个事儿都给串起来，然后这不就都连上了……”小货郎颇有些得意。

“合着都是道听途说啊……”韩未尘一副失望的样子。

“嘿，兄台，你听我说哈！咱们现今知道的好些事不都是听别人说的？

可能大家伙儿传着传着越说越夸大，但是其中肯定有真的，这就得靠咱自己的头脑去挑出来真的，剃掉假的了！

反正这就是我挑出来的全部的’真相’了……”小货郎一张嘴不愧是走街串巷练出来的。

韩未尘想起来小货郎之前的话便问道：“刚才你说，那些人明明知道住在金鸡山的就是秦家，却不肯告诉我，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啊……”小货郎剔了剔牙，才说起来：“……应该是……顺德二年我记得老人们说，对，就是官家即位第二年，和兴镇这边好些地方不是遭了水灾吗？

正赶上快秋收啊，那大雨下的哟，跟瓢泼一样，连着下了一个来月啊！

大家伙眼睁睁看着快长成的粮食烂在了地里……”

见韩未尘有些着急，小货郎加快了语速：“这不，好些人家当即就活不下去了，那年头粮食都是一年紧够一年吃的，这一下子眼瞅着没了收成，日子也没了指望，家家都愁的不能行，有几家人差点儿寻了短见，好在被秦家庄子上的人给发现了，救了下来！

后来秦家家主亲自带人来挨家挨户给活不下去的人家送粮食，并且放出话说，谁家有难处就去秦家庄子上说一声，只要经过证实确实有难处的，秦家都会帮！

因此，那时候几乎整个镇子的人家差不多都受了秦家的好处，或多或少的都吃过秦家的粮。

所以等秦家出事搬到这边金鸡山的庄子上住以后，大伙儿也是出于对秦家的保护，一般生人来打听秦家，大伙儿都闭口不言！

并且也会把当年的事告诉家里的小辈儿，让小辈的人也不能忘恩，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伙儿还是怕有人来寻仇……”

小货郎说完，喝了口茶水，韩未尘盯着小货郎的动作，忽然问：“那你怎么就跟我说了？莫非你家没受过秦家的恩？”

“……咳咳……我……嗐……我家也受过秦家的恩是不错，可我不是跟兄台投缘嘛？兄台看着又面善的很，要是一般人我能跟他说这么多嘛？”小货郎呛了口茶水差点儿把肺咳出来。

“知道妄议国君和皇亲国戚是什么罪吗？”

韩未尘冷着声音继续道：“你合族的性命包括地里埋的都得挖出来鞭尸，知道吗？！”韩未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威胁这个小货郎。

“你……小的知道了，要是没别的事儿小的就……先走了……”小货郎看到突然阴沉起来的脸，心里升起一丝惧意，态度不由自主地恭敬起来。

“嗯，记得管住自己的嘴！走吧！”韩未尘点头后，小货郎赶紧退出去，一溜烟下楼挑上自己的货郎挑子就往家跑，鞋子跑丢了一只都没顾上捡。

到家后回想自己刚才侃侃而谈，恨不得把自己屎兜子都翻出来给人家看看的蠢样子，后悔的直抽自己嘴巴——

“那位要是秦家的仇家还好，要是秦家的好友，那我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