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能怀揣仇恨，制定计划一步步接近夏元至，没这个能力找到你弟弟吗？”

蔚之凝说完，秦稚想都不想，出声，“我没办法见他。”

用心花些时间。

顺着当年的收养记录，应该能够找到。

可他被领养的时候才几个月大，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见他，担心忍不住想把夏元至的事告诉他。

哪怕是迟来的弥补，她同样久久无法从中挣脱。

依旧被困其中。

“那就不要见，不要让他知道。”蔚之凝面无表情客观的讲，“夏元至不缺钱。”

“留下来的那些钱，看似是弥补从前犯下的过错，实则是他用他最不缺最廉价的东西，想去疗愈你从未愈合的精神伤口。”

“夏元至的死都没让你释然。”

“不就说明那些钱，还没两粒睡前的安眠药来的有用吗？”

秦稚低下眼，五味杂陈，一言不发。

听她这么说，好像终于有些明白。

为什么即便大仇得报，仍旧彻夜难眠的部分原因。

蔚之凝说完，也是同样一言不发。

神色晦暗的看着手中的钢笔，似有若无的跟着桌面相碰。

沉声半晌。

蔚之凝忽而看向她，满脸疑惑地问，“怀揣仇恨，决定报仇的日子难熬吗？”

话音刚落，秦稚心头一抖，眼眶刚收拾好的泪水，没来由的颗颗砸落在桌面。

手抖的抽出纸盒里的纸，抑制住泪水。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朋友。

一路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

从来都孤身一人。

会把蔚之凝这句话，当做是对那段不见天色时日的关怀。

蔚之凝坐在位置上，身上一动不动，双睫机械般的不断扑闪。

她对这个问题有着执着。

并不是不知道那些日子的难熬。

而是执着于想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下定决心的。

毕竟夏元至哪怕去世，秦稚都没有得到释怀。

让蔚之凝想到自己跟祁子舜。

倘若真的遇见那天，之后会不会也跟秦稚一样。

那片废墟，依旧还是一片荒芜。

知道秦稚现在需要关怀，蔚之凝软下语气。

为了得到那个所求的答案，心中波澜不惊地听着她的倾诉。

多数过耳就划走了。

直到秦稚说到那句。

‘太想达成大仇得报的目标，并不是真的为了九泉之下的人能够安息。’

‘而是想找个目标，让自己有动力活下去。’

现在秦稚目标达到，从来孤身一人的她，便对未来再没有任何展望。

蔚之凝心底触及，秦稚后面讲的任何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清。

另一边的夏嘉玉咬着吸管，眯眼看着。

试图想通过口型，知道二人在说什么。

尤其是想知道蔚之凝跟秦稚了些什么能让她哭成这样？

奈何没那项技能。

夏嘉玉唇角扯了扯，“她是在为夏元至伤心吗？”

原本的罪魁祸首就是夏元至。

起初误会秦稚是为了钱才勾引夏嘉逸，知道她是夏元至的安排在夏嘉逸身边时。

生气归生气，心里还是感叹这爹是不做人事。

她去问了些公司跟家里亲近的叔叔伯伯，都说秦稚这人挺好，工作能力什么都很优秀。

才知道她是夏家资助的贫困生，还是个孤儿。

一般能获得到资助的，成绩能力都很优异。

心里真的厌恶夏元至，把人姑娘家的大好人生给毁了大半。

说罢，夏嘉玉叹了口，自顾自回答，“应该替自己伤心一下吧。”

沈翊挑眉疑惑，“怎么还替别人不值上了？”

夏嘉玉，“我又没有厌女情节，都是苦命人。”

沈翊闻言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闭嘴不言了。

他也不清楚蔚之凝让宫馥看着她的原因。

只粗略知道秦稚是夏嘉逸的地下情人，然后怀了他爸孩子。

才问了夏嘉玉这么一句。

宫馥收回看向那边的眼神，替秦稚解释道：“她是孤儿，被夏元至安排到夏嘉逸身边的。”

沈翊平静摇头唏嘘。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心里感叹一阵，沈翊拽着始终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的祁子舜单独坐了一桌。

前些天沈淮给讲，夏元至在蔚之凝面前的提了沈衍以，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蔚之凝被刺激过后太会掩藏了，沈翊看不出想问问祁子舜。

“小妹最近精神状态怎么样？”

祁子舜沉气，觉得否认承认都不对，他自己都有些看不出来。

给祁子舜的感觉，她真的割裂到没办法形容。

想了半晌，祁子舜薄唇翕动，“只要不说出她状态不对，她自己察觉不出来。”

就像前天晚上在停车场，他要是没提起，蔚之凝自己是察觉不出自己有变化。

依旧乔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自己骗自己。

只要说出口她的变化，她察觉过后，就会知道自己仍然在逃避面对。

还没等沈翊出声，祁子舜问，“你们找过沈衍以没？”

沈翊摇头，“我没有。”

要是真只是想躲起来，找到了，除了刺激蔚之凝，没有任何作用。

话落，沈翊想到什么，“好多年前听大哥提过一句，姑姑一直在找，不知道现在还有在找。”

祁子舜同样试图找过，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线索更没有头绪。

包括祁子可，客死他国，送回家的都只有骨灰。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宫良延干的。

所以在听见蔚之凝讲，找到沈衍以没什么用后，就停止了。

这边。

秦稚哭着絮絮叨叨的说完，眼泪似乎挥发掉了大部分伤痛。

“谢谢。”

她擦了擦眼，盯着又红又肿的眼睛，向眼前这个愿意听她倾吐的对象道谢。

对于秦稚真诚的道谢，蔚之凝心底丝毫不为所动，格外平静，“我只是利用你，毫无保留的倾诉得到想要的东西，跟我道谢干嘛？”

不光得到心中想得到答案。

还确定祁子楷送给祁羽狗的原因，绝不是因为秦稚。

只是那个答案需要去挖掘。

说罢，蔚之凝收起钢笔，掏出手机让苏锦婷过来接她。

“走吧，临走前要跟夏嘉逸做个告别，就去。”

“不见，明天就送你离开海市，让人跟着你半年。”

“半年后，你要是还没找不到生活下去的目标，可以随时离开。”

秦稚听着不容让她拒绝的话，问出心里的疑惑，“我同样也悄无声息的利用你，你就这么轻易的放我走？”

她确实没有多大能力，能够真正报复夏元至。

挑拨夏嘉逸跟蔚之凝之前的关系，为的就是想借她的手，惩罚夏元至。

确实就跟夏嘉逸跟她讲的一样，睚眦必报。

夏嘉逸跟夏元至经过她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蔚之凝熄灭手机屏幕，向前倾身双肘放在桌上，眼尾微眯笑看秦稚。

“要是在我没有答应夏嘉逸之前知道这件事，你跟他俩的下场别无二致。”

苏锦婷就在附近商场逛街，收到消息十多分钟就到了。

带走秦稚，蔚之凝果然恢复如常，呆呆软软娇糯糯的窝到祁子舜身边。

跟只小猫似的在他肩膀蹭了蹭。

沈翊狭长的双眼微眯，看着她也是心里也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从小都粘人，看着这些举动觉得没有问题，都挺正常。

恰恰就是太正常了，才会觉得她的确反常。

祁子舜掌心落她的脑袋上轻拍，嗓音温柔低醇，“怎么了？怎么了？”

蔚之凝双手抱肩摩挲了几下，“冷。”

“想让我挨冻就直说。”祁子舜玩笑说着，脱下外套牵着她的手，把她塞进衣服里。

套上后，祁子舜指节在她高领衬衣露出脖颈间，试了试温度。

冰冷的触觉，祁子舜眼尾的笑意缓慢消退，“是挺冷的。”

蔚之凝压低眉头，娇嗔了他一眼，委屈巴巴地说：“我就说吧，是真的有点冷。”

她穿的也不少，室内也比较暖和，身上没由来的犯冷。

开着暖气都要打个寒颤。

沈翊扑闪了几下眼，“你俩是不是快要结婚纪念日了？提前去马尔代夫度个蜜月呗。”

蔚之凝听出他话里意思，啧了一声，“我能被夏元至三言两语刺激到？”

“要是真刺激到，哪里是换个环境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我本来就挺喜欢待在冷的地方，不想冬天还跑去晒太阳。”

听着她炮语连珠，沈翊眉头拧成一团。

确实就如祁子舜说的那样，只要不提一切正常，一提浑身炸毛。

祁子舜乔装如常地问，“不去了？”

“没有。”

蔚之凝拖着语调否认，懒懒泄了口气，“圣诞之前忙完再走呗。”

公司年底都很忙碌，想扎堆进工作，心里就不会特别乱糟糟的。

借着工作的状态，想好好抽空理清思绪。

庞大的信息量，短短几天毫无防备的一拥而至。

没办法两三天就能坦然接受全部。

总得需要些时间缓冲。

几人看时间差不多，约着吃了午饭。

回家后，蔚之凝上楼栽进在床上。

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听见祁子舜的脚步声，扭头看着他问，“你有沈衍以或是祁子可的消息吗？”

“什么都可以。”

祁子舜怔在原地，大概猜到是因为秦稚才主动问自己。

愣了片刻，走近坐到床边。

“沈衍以除了零星一些家庭合照外，没有任何线索，非常突然的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