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马超转任庞德为金城都尉，让他暂代榆中县令，封督羌校尉，领三千先零羌兵坐镇榆中城。

临行前他叮嘱庞德一定要约束好先零羌，不要让他们侵扰榆中百姓。

城外，马超骑在沙里飞背上，回首嘱咐庞德：“令明，韩遂在榆中经营多年，难保不会有人和韩遂藕断丝连。我把榆中交给你，你要替我管好它！”

庞德拱手：“请明公放心，庞德一定不会辜负明公的期望。”

马超放下心，扭头带领军队向冀城进发！

“驾——！”

……

七月，冀城。

杨府内张灯结彩，喜字贴满门窗，大红灯笼挂满屋檐，从墙根到瓦梢都洋溢着喜气。

闺房内，杨婉手拿针线，细心缝制着一面丝巾。

女使们替她打理着乌黑的长发，将头发挽成东汉流行的堕马髻，然后插上玉簪和金银饰品。

“主人，您可真好看，将军他肯定会喜欢的！”

杨婉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放下手中的女红，将目光看向光滑的铜镜。银色的镜面中清晰地映照出杨婉的美貌，一双杏眼含着期望，高挺洁白的鼻梁宛如玉峰，脸蛋上擦着淡红的胭脂。

正在此时，一名女使慌慌张张跑进屋子，兴奋地说道：“主人，将军他得胜班师啦！”

这下满屋的侍女们全都拍手叫好，她们的女主人终于可以出嫁了！

杨婉捏紧手指，难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稍作欣喜后，她又对众女说：“把胭脂再抹淡一点，我听说郎君他不喜欢浓妆。”

“诶，好嘞！”侍女们又忙活起来，赶忙帮杨婉微调妆容。

不过她们属实是高兴得有点早，因为成婚的日期还没到来，白天抹的妆容夜里还得再抹掉。

当天直到深夜，杨婉的父亲杨阜才从外面返回。

杨阜今天差点忙得晕过去，马超班师，太多事务等着他这个汉阳太守去处理。不管是给士兵发放赏赐，还是调运粮草到军营，杨阜都要过一遍手，以免有疏漏。

等到忙完已是深夜。

杨阜刚坐下喝上一杯茶水，就听见女儿杨婉过来敲门。

“阿翁，您歇息了吗？”

杨阜赶紧放下茶杯，他太过劳累，以致于动作失了方寸，茶水洒在衣袖上。近侍忙拿出手帕替他擦拭，杨阜则连忙招呼人去开门。

“是杨婉啊，快进来！”

房门打开，杨婉快步进屋，坐到杨阜身边拉着父亲的袖子问道：“阿翁，孟起他可有跟你说好什么时候娶我？”

杨阜捋须大笑，自己这女儿看来是等不及了。

老父亲轻拍杨婉的肩膀，和蔼地安抚说：“你不必心急，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杨婉却道：“可是阿翁……”

“诶，你是我杨义山的女儿，他马孟起难道还能耍赖不成？放心吧，都说好了，等过了中元节，七月廿二就是婚期！”

“真哒！咯咯，阿翁你早些休息，小女就不打扰阿翁了。”

得到准信儿，杨婉一溜烟离开，把老父亲扔在屋子里坐蜡。

杨阜没好气地感慨，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不跟自己这个阿翁好好叙一叙父女之情。

之后几日，杨阜一边忙活政务，一边还要操心马超和杨婉的婚事，痛并快乐着。

但身为当事人的马超却没有把精力放在结婚的事情上，而是往返于渭水河谷间，视察麦苗的长势。

而今渭水南北两岸的粟田都早已结穗，就等着秋收时节的到来。

马超趁着婚期前的时间带着韦诞到处清查田亩，丈量土地，要把汉阳郡的土地情况掌握得再详实些。

经过十天的清查和整理，马超发现田野间其实还有不少荒废的耕地。

渭水河谷的小山坡上，马超身穿黑色粗布深衣，抬眼眺望河谷中的农田。

部曹韦诞一身精贵的白衫，端坐在临时搭好的席位间，拿着算筹仔细计算。

不久，韦诞抬头对马超说：“明公，算出来了，汉阳郡共有实田九十万亩，荒地一百三十万亩。”

马超望向河谷尽头，那里正巧有大片大片无人耕种的荒地。

“果然，人口还是不够用呀！”

马超不禁发出感慨。

东汉末年，各家军阀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地，最缺的则是人。

尽管马超已经尽力在劝返流民，并说服本地豪强放还隐户，但汉阳郡的人口依旧只有不到10万。

再算上新近收复的陇西郡和金城郡，马超治下的百姓人口总数依旧不到30万人。

这对志在扫平天下的马超来说远远不够！

马超认为自己还得想办法开源才行。

而说起人口开源，马超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内迁！

把凉州的氐、羌、胡迁入内地，然后把他们改造成汉民。

放牧哪有种地量大管饱？

管你是胡人、羌人、还是氐人，都给搬到河谷去种田！

马超想到就行动，他招来韦诞，让韦诞帮自己写信：

“仲将，帮我去信马磾和姜叙，叫他们招揽陇西氐羌和西海先零羌，把所有氐羌部落全部迁到渭水、洮水、湟水三处河谷，教他们耕种！”

韦诞对马超的异想天开感到震惊，他不是不知道马超令西套羌在泉眼山屯田的事迹。

但西套羌和陇西氐羌、西海先零羌的情况不同。

西套所有羌胡部落加一起，总共也就两万人，要控制他们还算容易。

但先零羌和陇西氐羌的人数那可就没有准数了！

之前韩遂、宋建点集羌胡士兵，随时都能招来两三万羌胡部众。

随便猜测一下，整个陇山以西，祁连山以南，西海以东，秦岭以北的广袤山区里，至少散布有十余万羌、胡、氐等夷狄部落。

看马超的架势，似乎是想把这十多万夷狄全部编户齐民，转化成治下百姓。

先不说实行的难度，万一羌胡人不满，如当年凉州之乱一样裹挟朝廷官员起事，想要平定可不容易！

韦诞担忧地劝阻马超：“孟起，此事要慎重啊！”

马超经他提醒，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当然。

但他还是坚持己见，化胡为汉绝对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只是在具体实施层面的确应该慎重。

“哈哈，是我孟浪了。这样吧，仲将，你去通知尹公、元将他们到州府，我要与他们商议‘化胡为汉’的方略。”

马超哈哈笑着靠近韦诞，拉起对方洁白的袖子，把粘着田间泥土的大手放在上面擦了擦。

韦诞惊恐地抬起袖子，生怕马超把他精贵的丝绸衣服弄脏。

“明公！”

“哈哈哈，仲将，下次跟我出来记得换身便宜点的衣服。你兄长韦元将就不会穿这么精贵的衣服跟我出来。”

韦诞看着自己被泥土弄脏的袖口，欲哭无泪：“……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