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枫身影如鬼魅般在树林中急掠，墨见尘紧追其后。

忽然，墨见尘的身体陡然一顿，在半空中生生扭转，一脚踏过树干，借力落了下来。

前方的大树间纵横了数道银丝，交织如网，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适才若他反应慢点，估计就要变成一堆拼不回来的碎肉了。

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墨见尘一个旋身，恰好错身避开了那人扑来，他这才看到刚刚明明在前方的叶青枫，已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后。

眼见扑了个空，她似乎很不开心，委屈巴巴道：“你为什么要躲我？你不是很想见我吗？”

她说着又慢慢靠了过来，如魅影一般附上墨见尘的身子。

墨见尘盯着她的面容，心里忽然涌起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见他不理人，眼前人又伸出细白的胳膊环上他的颈脖，似有些委屈般轻轻唤道：“哥哥。”

冷香慢慢缠绕上来，柔软的身子攀着他，吐出的气息都觉得黏腻。

墨见尘喉结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移向她的手腕，慢慢握住纤细的白腕，像是模模糊糊地抓到了什么，同时又不由得茫然。

肤如凝脂，晶莹剔透，但总感觉少了什么。

墨见尘垂眸问道：“你的姻缘绳呢？”

眼前人顺势软在他身上，眉眼弯起，不答反笑问道：“哥哥，我什么都给你了，你的回礼呢？”

墨见尘视线一寸不离落在她面上，柔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细白的手臂微微一紧，将人越发贴近自己，慢慢靠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我想要……你的命。”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蛊惑般的魔力。

“把命还给你了，你就会回来吗？”他痴痴的望着眼前人，声音温柔低沉。

眼前人轻轻一笑，眼里含着莫名意味。

猛然间衣袍翻飞，一只血红利爪从她的后背捅到了前心，自胸口处洞穿而出。

墨见尘满脸错愕地盯着她身后的人，忽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尖锐的刺痛好像要穿胸而出。

楼忆澜冷眼回视着他，而后猛地将手从女人胸口抽出，一手鲜红溅在脸上。

“手！小心你的手！”魏君彦一把拽起楼忆澜的的手，一边查看伤口，一边沉声道：“我知道你厉害，但下次，能不能别自己动手了，你就靠靠我不行吗？”

楼忆澜抽回手，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靠你？”

“……”魏君彦自知理亏，乖乖的闭了嘴。

这袭击太突然，墨见尘四肢好似灌了铅，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如同那每夜每场的噩梦一般，叶青枫一次次的死在了自己面前，他怔怔地看了那张脸许久，仿佛看到了自己心里飘洒的万念俱灰。

墨见尘忽而道：“我还活着干什么？”

这念头一起，墨见尘周身的气温更是骤然低了好几度，面上笼上了一层阴霾，他心中有千万条怨气纷纷起落，串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为什么不去死？”墨见尘喃喃出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离他最近的林子归感觉到不对劲，急忙道：“师父，这都是假的，是幻像。”

“假的也好，假的，也比没有要好。”墨见尘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他，两眼如深不见底的枯井，黑得看不见边际。

“现在连假的都没了……”

楼忆澜冷声喝道：“墨见尘！你清醒一点，好好看看身边这人到底是谁？”

墨见尘垂眼看向躺在脚边的人，那人像一条干涸的鱼，双眼睁得极大，瞳孔突出，面目死白又狰狞，手上还紧握着一把刀。

墨见尘沉着脸，看着地上的死人问道，“你是谁？”

死人又怎么会回答他的问题。

墨见尘抬起头，入眼皆是残忍的厮杀，和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江湖如梦，放眼望，满眼魑魅魍魉，我执剑问天，万般苦难只身敢挡，待到阴霾尽扫，梦醒，无她，然一切皆为妄想。想死不能死，想忘无法忘，想爱没有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有眼，何不见我永世沉沦黑夜？神有灵，何故天涯未有归来人？我想毁了这天下，却毁不了，也不能毁，别人要来毁了这天下时，我还得把它救回来。”

“凭什么要这么对我？”墨见尘的声音低低压在沙哑的嗓子里，“凭什么……”

魏君彦脸色铁青，大喝道：“墨见尘！你说什么呢——”

他话音未落，墨见尘周身泛起一层戾气，一圈砂石全都被席卷而起。

林子归看了看四周被浮生若梦蛊惑而自相残杀的人，又看了看神智不清的师父。

“师父说要扎疼才行。”

林子归目光一凝，踏山河出鞘的瞬间便朝墨见尘手臂刺去。

下一刻，墨见尘伸出惨白的手，一把握住了踏山河剑刃。

看着他手心流出的鲜血，林子归张了张嘴，默然无声的叫了一声“师父”。

墨见尘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像是很多年前，林子归死皮赖脸要载他一程而拒绝时的神色。

林子归咬咬牙，险些被他这一眼瞪出了眼泪。

墨见尘眉目微动，脸色变了变，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轻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命该如此，何以为惧！”

他说完，猛地一推剑刃，林子归瞬间被弹开，摔倒在了地上。

这时，幻星剑已经出鞘，剑刃上冷肃的寒气扑面而来，墨见尘周身霎时涌起千万条萧萧剑气，一时间飞沙走石。

林子归无助的看向魏君彦：“我师父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没清醒啊？”

楼忆澜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林子归问：“那他这是怎么了？”

楼忆澜沉声道：“活得不耐烦了，找死！”

“墨见尘！你他娘的是不是忘了自己说的话。”魏君彦疾言厉色道：“你把我们送回人界，放九幽自由，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自困囹圄。你想想那些为了你口中的自由而舍命的兄弟们，难道你想让他们看到这样的结局？”

墨见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连带耳朵也一起失聪似的。

楼忆澜仿佛压抑着什么，深吸了口气，终于提出那个许久不提的名字，“叶青枫把命都给了你，你怎么敢……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要是你不稀罕这条命，那我就替她收了。”

楼忆澜正欲上前，不料却被林子归抱住了腿。

“澜姐姐，你别再刺激我师父了，他受不了的，你冷静些。”

“我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楼忆澜被困住动弹不得，气得眼眶都红了，“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死不活的，他又凭什么这样糟践叶青枫给他的这条命，我今天就要替叶青枫好好教训教训他。”

话音落，寒意起。

楼忆澜甩开林子归，身形轻巧婉转，她上一刻还离墨见尘有三丈远，下一刻就到了眼前，利爪只差分毫就要贴上墨见尘的胸前。

人美，招快，手狠！

墨见尘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里电光火石，满是剑拔弩张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