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走到近前，终是看到了那块地砖，就在平台中央偏右一点，和刚才影像中杨孤挥指写字的地方一模一样。这是一块黑色的忆石，上面整整齐齐的刻写着四句诗词。

“浮云不知意，沧海纳千秋。此身何所在？濯足北向西。”

杨羽静静的看着这首诗，旁人或许无所察，但是在和杨孤拥有相同心境的杨羽眼中，这四句诗内隐藏着太多杨孤的无奈和不甘。身世成谜，却无可解；世间纵有知己，却不能言；真真的是“此身何所在”啊。

“濯足北向西？”杨羽用心品味最后一句，想起了之前看到景象时听到的杨孤最后一句话。

“虽然写在这里，但是天知道又会有谁能看到？谁又知道这个世界上我辈之孤？杨孤杨孤，当真还是应了你的名不成……”

“难道是说杨孤前辈离开这里之后打算去的方向？他这是留下自己的去向给后来人，却又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人看到这些？”杨羽心中盘算着。

杨孤起于北蒙杨氏，曾在天坑以及亘古碑这里露过面，而自己又曾在西边的音域乐谷和赤月帝国发现过他的踪迹……

“那如此说来，他离开这里之后当是去了西边，如果在那里无所获，最终杨孤应该是去了……”杨羽抬眼望向北方，那里横亘着一个无法言喻的庞然大物，漠北寒领。

“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发现了杨孤的去向，看来有时间我也当往漠北一行，或许会有收获也说不定……”杨羽喃喃自语，片刻后认真的躬身对着地上的字迹行了一礼，“前辈一生追寻真相，而今看来都算是在为晚辈引路，杨羽恭谢先祖！”

“这讲经台内记录了当年废古世家的强者诵经讲义的场景，虽然不能尽闻其详但是若能得到其中对于天地大道的一份感悟也足称得上是弥足珍贵了，可惜了，我却无法催动……”杨羽行完礼起身，不无遗憾的自语道。

他是真的感到遗憾，这就好像是守着一个巨大的宝库却无法进入的痛苦。废古世家在它自己的那个年代必然辉煌无比，个中高手无数，每一个高手肯定都是走出了自己的路，拥有了自己的道。

这样的人都曾盘坐于此，为当年围坐四周的后辈子弟尽心讲解修炼之途，想想都让杨羽羡慕，特别是如今他已度过魂灾，就要面临登天一劫的时候，更是迫切的需要这些经验知识。

“咦？”就在他咂着嘴巴遗憾到牙疼的时候，地上黑色忆石上刻写的杨孤诗句突然模糊了起来，紧接着尽数消失，似乎像是渗入了讲经台。下一刻宏大的诵经声再度响起，之前杨羽曾看到的讲经场面再现!

杨羽一惊，旋即大喜，这莫非就是当年杨孤为后来者留下的一份礼物？？他不敢怠慢更不敢耽误，当即盘坐于地，凝神闭目，仔细的聆听那大道天音，捕捉其中对于天地自然的那份感悟和体会。

不多时，杨羽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他仿佛盘坐在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之内，四周诵经声环绕，宛如由大道感悟所化的星辰闪耀。那一语一言无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至理真言，虽然杨羽并不能听清楚具体讲的是什么，但是那份上合青天，下融万物的感觉确实可以清楚的体会到。

杨羽此时闭目不视，不曾发现那个盘坐在讲经台中央的身影也在发生变化，第一个出现的是白发老者，随后又变成了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再变幻成一个雍容美妇……虽然人影变换不停，但是那大道妙音却延绵不断，仿佛是一段段对天地的感悟在接续延展。

耳有妙音，虽不着具体经文内容，但是却让杨羽好像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前辈大能的人生经历。

他们崛起于弱小，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达成各自的目标而努力修行，艰苦不怠。面对一道道难关深堑，他们是如何去经历，如何去挑战，如何去感悟，最终又是如何走出了自己的路，刻印下自己的道。

这对于杨羽来说太重要了，甚至比那些具体的经文还要重要。他已经到了这个关口，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究竟以哪种道入手？这些问题最近以来一直困扰着杨羽，而今竟然在这诵经声中渐次有了些许感触。

这次讲经台诵经场景再现的时间颇长，足足有两三个时辰方才结束，而这两三个时辰对于杨羽而言可谓是弥足珍贵。他的启蒙之师是杨晋，可惜没多久就逝世了，之后指导他修行的是柳一川，但是在他还远没有触及如今境界的时候就和柳一川分开了，再见时柳一川已经踪迹全无了。

可以说如今的杨羽除了曾经在北蒙守护者老人那里窥的一二之外，又一次回到了全凭自己摸索的路上，对于这样一个修炼者来说，这两三个时辰可以仔细感受前贤的体悟精髓那是多么难能可贵！

诵经的场景消失，杨羽也同时睁开了双眼，他呆呆的仰首望天，半天之后才谓然一叹。

之前的守护者老人似乎是怕打击到自己，并没有多说，而今杨羽遍看废古世家诸多前贤的人生烙印，知晓他们的逐道之路，观千帆竞流，始知这一步之难。

分灵境，大陆强者真正的起点，而想要成就分灵境就必须先过登天劫。一步登天本就极难，更何况是谓之劫，个中艰难不亲身经历绝难想象，而真的亲身经历了，那九成九的可能是身化劫灰，魂飞魄散。

天地大道无数，究竟以何道登天？这不单是困惑杨羽的问题，也是无数岁月来困扰了无数修者的难题。

道分大小，理有高低，以大道至理登天应劫，如能成功最后成就自然非凡。但是这太难了，无数的顶尖修者到了这一步，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强大而奋不顾身的踏了出去，最后却落得个身死道消，空化劫灰。

而面对选择，人各不同，也有人选择较为容易的道入手，欲成就分灵境。拼着渡劫之后实力偏弱，前途变窄，也要增加那少的可怜的几许成功率。不是他们没有理想没有抱负，实在是这登天一劫太过于恐怖了。

“我该怎么办？”杨羽沉思，是探求真正的大道至理生死一搏？还是退而求其次，以小道入手以增加度过登天劫的可能？真的是两难啊……

杨羽思忖，如果以寻常道应劫，其实风险一样不小，只是相对来说好那么一点点。如果这样做了那纵然成功，自己在分灵境中也将属于最弱的那一个阶层，说不得还会影响未来的发展。

他还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惑要解，迷要究，而这些事情都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成为一个弱者，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容忍的。可要是寻大道而行，能不能对付的过那恐怖的登天一劫？

杨羽不知道，也无法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无论以何道入手，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铁定能度过那登天一劫。

“若是他们，又将如何选择？”杨羽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走来曾遇见的那些年轻的天才们，尤其是百院竞技中曾经面对过的那些漠北寒领年轻一辈的王们。

那些王者是杨羽所见过的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所谓佼佼者不单单是指他们的修为实力，更是指他们的心境意志，其中更是以玄陨最具代表性。

想到了这个曾经最大的对手，杨羽静默了片刻，突的灿然一笑:“若是玄陨会如何选择？这似乎并不需要回答。”

是的，虽然和玄陨也只是在百院竞技场内相识一场，但是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恐怖的对手理解很深。

那种骄傲，那种自信，那种宁折不弯的大气，和自己一样对己身的前路坚信不疑……若是玄陨来面对这个问题，他恐怕根本就不会犹豫，不成王，毋宁死！

杨羽笑了，是啊，他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既然他玄陨都不会自掉身价，那我又如何能落于人后？

“要是纯粹为了活着突破，不如不突破……既然要继续往前走，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做最强的那一个！我的道，天地道！”杨羽的双眸内有光华闪动，那是迷雾尽去坚定不移的信念。

起身，杨羽拍拍衣袍，知晓了杨孤最终可能的去向，借助讲经台所留存的影像声音明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杨羽知道讲经台这里已无可留恋的东西了。他需要前往下一个地方寻找机缘了。

四处打量了一番，突然杨羽的眼睛定在了一个方位，以他如今的目力，那里居然是一片模糊，无法看透。

当然，吸引他看向那里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他发现那团模糊的时候，左手心内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那道天纹，突然微微的一热。

“有意思，且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杨羽身子一动，向着那边掠去。他速度极快，兼且半途毫不停留，没多久就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之前在讲经台向这边看来一片模糊，奔到近前发现这里不过是又一处倒塌的建筑。这座建筑塌的很彻底，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也就无从猜测它原本的用途。但是比较诡异的是一旦离开稍远就无法看清这里，似乎被什么所遮掩。

“奇怪，很普通的一处废墟而已，何以我之眼睛都无法看透？既然我的眼睛都看不透，那么就说明一件事，这里绝对不简单，恐怕是有什么大阵为之掩护。”杨羽手心滚烫，心中更是奇怪，这里莫非和天部失踪的那位天才有什么关系？杨羽迈步绕着这堆残迹走了一圈，想要看个究竟。

一看之下杨羽就已经心中明了，他如今也是封阵大家，对于封阵的源头，法阵自然不陌生。

从这废墟四周的地表所显露的残迹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一个超级恐怖的大阵笼罩，若是硬闯的话，类似自己这样的估计来多少死多少。而如今经过漫长的岁月，大阵早已残破不堪，杀伐手段烟消云散，但是掩人耳目的那部分阵纹却还在发挥着作用。

“真是让人吃惊的手笔，纵然早已残败，但是依旧还能发挥作用，当年完整的那个大阵该当何等惊人？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需要用这种法阵保护？”杨羽吃惊不小。

就在他绕过三分之一个残迹之时，脚步却是一顿，随即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大约一人半高的洞口出现在那堆废墟之中，而在洞口一边的残石上赫然靠着一具骸骨！

这是杨羽进入废古世家以来发现的第一个生灵遗骸，这让他心中未免有些微微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