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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三月三

作者:一弟于一 | 分类: | 字数:127万

第10章 烟火人家(10):王东旺是个煤矿工人

书名:又是一年三月三 作者:一弟于一 字数:2418 更新时间:2024-11-03 02:45:29

“姥姥,妗妗,我还没有吃饭呢,饿死我了。”是张俊,喊叫着走进院子,一看院子里那么多人,便伸了伸小舌头,做了个鬼脸,跑进了灶房,罗子七看到,这妮子手里提着的竟然是他送给黄苟信的那二斤红糖,怎么转来转去,又回来了?罗子七放心不下,就借故让袁天刚他们先喝着,走进了灶房,张俊正和姥姥说着这事呢。

“姥姥,那个黄老头,可真怪,下午的时候,瞅瞅代销店里没人了,才进去,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还说,这是你大舅给我送的红糖,我一点也没敢动,包得好好的,干干净净的,闺女,你能给我换成盐不?我一想,这东西都卖出去了,又是吃的东西,怎么能说换就换呢,我就拒绝了他,我看他挺失望的。过了一会,他又给我说,少给点盐也行,我还是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就要向外走。我,我,我就叫住了他,给他换了,可又一想,这红糖要是再买人,人家要是嫌他脏咋办?于是,我就自己掏钱买了,姥姥,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张俊似乎对自己的做法还有点忐忑不安,苏子莲只笑不说,罗子七倒是笑了,说道:“闺女长大了,长大了啊。”说着,放心地走了出去。

罗子七没有想到的是,院子里居然又多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王满仓的大儿子王东旺,一个是他媳妇陈三好,他们去年刚办过事,搬到东寨墙外另过去了。陈三好走进灶房,嘴里嘟噜着向奶奶抱怨起婆婆田桂香来了:“奶奶,俺大伯回来了,连俺苟妮姑一个人在菜园子里都知道了,俺娘也不给俺说一声,真是的,要不是俺大姑给我说,我还不知道俺大伯回来了呢。”

陈三好说的她大姑,是二奶奶的大儿子王满囤的老婆陈凤,王东旺娶的是他大娘陈凤娘家的老三侄女,是亲上加亲的亲,田桂香平常没有过多的话,听着儿媳妇的埋怨,解释着:“下午,我不是和你大一起,给你姥爷看病去了吗?”

田桂香的话还没有说完,陈三好便不依不饶地说道:“给俺姥爷看病?他儿子干啥吃的,俺那大姨、二姨干啥吃的,哪一家不比咱家过得暄,咋就轮着咱表现了,死老头子,还喝上酒来了。”田桂香闷着头不吭声了。苏子莲却看了陈三好一眼,冷冷地说道:“三妮,可不能那样说,那样别人会笑话咱不懂事的,记住,各人孝顺是各人的,你公公婆婆孝顺你姥爷,那是心好,记住,心好的人,是不会吃亏的,苍天长着眼睛的。”

对于奶奶,陈三好的内心和许多人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虽然她并不完全明白奶奶说了些什么,但她却不敢顶嘴。她愣了一会,说道:“奶奶,俺可不是那意思,你没看,东旺还给你和俺姥爷送来糖糕呢,他们伙上炸的,可好吃了。”说着,才把手里提着的几个糖糕放到了案板上,确实是大伙上炸制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无论是品相还是味道上,都不会太好的。

王东旺是王满仓五个儿子中的长子,也是唯一有正式工作的人,在达摩岭南坡下的达摩岭煤矿上班,这个工作,可不是他爹王满仓找人给安排的,王满仓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没有那个心劲。也不是传说中的他姑父张得法安排的,张得法同样没那么大的本事。更不是他姐夫、王大妮的男人陈德印给安排的,他就是陈三好的亲哥哥,一个普普通通的营业员,同样没有这个能力。其实,给王东旺安排工作的,是二伯王满囤的一个老同学,叫陈忠实的。

说起陈忠实,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他现在是田县的县长,在前些年,他是中州地委的一个高官,后来被打倒了,下放到达摩岭村劳动改造,正好遇上了老同学王满囤,一个早几年便被开除了的隗镇中学校长,二人一见,相对无语,对于这种“黑五类”,自然是不能安排到贫下中农家吃住的,于是宋郑冯一声令下,便派到了大地主二奶奶家,二奶奶一家人,尽其所能地帮助生活能力极差的陈忠实度过了三年困苦时光,他的农活任务,多数都是王满仓摸黑加工给他完成的,去年恢复工作了,便被组织上安排到田县担任县长,顺便感谢一下老同学王满囤,便给老王家解决了一个集体工指标,而王满囤的两个儿子,老大王福旺中师毕业后被安排到隗镇中学教学了,本来是临时代课老师,可陈忠实的上位,让他这个代课教师很快便成为正式的了,而老二王财旺是大队的财务主管,虽说不是党员,但接大队长的机会还是有的,他也不想到煤矿上去。于是这个指标便神奇地落在了王东旺头上,当然,这是经王满囤的老婆、陈凤同意的,这里面当然有她娘家侄女王三好的因素在其中。

院子里,男人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罗子七问道:“七,你在煤矿上干的是啥工种?”罗子七叫他为“七”或是“七孩”,都是有说法的,这也是寨上人们惯用的称呼,因为他大伯王满场家已经有四个哥哥王旺荣、王旺华、王旺富,王旺贵,再加上王满囤家的福旺、财旺哥俩,他便是七孩了。

“大伯,我没有下井,矿长知道咱家跟陈县长的关系,照顾咱,让我在伙上帮忙呢,也就是给工人们做个饭,给领导倒个杂什么的,累不着,不过工资没有井下工人高。”王东旺从小就实在,一五一十地给罗子七说着。

罗子七笑了,说道:“东旺理想不高,和我差不多,能吃饱肚子、饿不死就行,所以,我经常被李书记批评,说我这人消极,对革命认识不够,嘿嘿,革命,革命,还不是让老百姓日子过得好点。”罗子七是极少喝酒的,脸已经发红了,他似乎在问着自己,又好象在问着他的两个老伙计袁天刚和孙有才:“这革来革去的,我总觉得,还没有当年我们哥几个过得快活啊,老孙,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多威风啊,一拉出去,十几匹骡子、大马,还有三叔送的那头小蚂蚱驴子,三五犋牲口,耧犁锄耙,多热闹啊,打的粮食吃不完,娘还让我们种菜,还被那个黄苟信给骂了,你们还记得不?”

孙有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咋会忘记呢,黄苟信骂二婶子是翻天了,竟然让长工吃菜了,说天下长工都是吃咸菜、喝白水的,没见过二婶子这号东家,又是馍、又是汤、又是凉菜、热菜、大锅菜的,嘿,子七,我要是有钱了,非割上几十斤肉,再搞十棵、八棵大白菜,非给弟兄们熬一锅大烩菜不中,那滋味,真是太好了。”孙有才说得自己都舔起了嘴唇。

“种大白菜,那还得是你三叔我,我那年种的大白菜,在整个田县县城,那可是……”田茂恩彻底喝多了,又想起那件半生引以为傲的事。